他应该能活到吃处分那时候吧,兹尔塔拎起剑枪,走到领队身前蹲下,用枪管,也就是剑脊拍了拍领队的小腿。
“不能死了吧……”
眼前一动不动的人形轮廓,让兹尔塔感到有些不妙,他可不想真的和官方结仇,所以他出拳的时候还刻意收了力,就连那个第一个出局的倒霉蛋也只是被他用剑脊像棒球一样拍飞出去而已。
他的雇主肯定是在干违法勾当的,他要真杀了官方人员,那就要从帮凶升级为主犯了,不谈法律怎么说,他心里过意不去。
他的目光转到了领队的上半身,那套装甲,在他的视角下只有几笔简单轮廓,刚刚突然爆发一下,两拳下去就觉得身体就突然空了很多,现在的异介只够勉强描绘一点基础图形了。
兹尔塔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触碰这所谓的法术压制装置。
“呵……”
“喂!”
嗤笑声后,兹尔塔的腹部突然被重击,冲击力还没消失,他已被“复活”的领队压在身下,套有金属外骨骼的拳不停砸在兹尔塔交叉的手臂上,几声骨裂声后,兹尔塔的脸无法再受到手臂的保护了。
“你们,休想让夏塔拉再次陷入战争!”
“——”
疼痛。
眩晕。
人死后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看来自己还没大限将至。
嗡鸣填满耳膜,仍在受到铁拳重击的头部在逐渐麻木,勾勒周围的异介已经消散,透过肿胀的眼缝间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啊……还是能看见的,不妙的液体不停在自己眼前飞溅,真是刺鼻啊,尽管在战场上闻过无数遍……
这已经不是中道崩殂了,这是起步崩殂,自己死都不能死得安稳的情况,他没有拦住追兵,当向导的活也完全没开始干,虽然人家也还没给自己付过钱就是了。
嗯?
领队的拳已经许久没有落下了,在耳鸣声中,兹尔塔听见隐约的低吼声,渐渐他看见一些亮光,熟悉的感觉漫上了心间,那片已是焦土的战场……
“太阳”在战场上升起。
“太阳”照亮漆黑夜空。
“太阳”烧尽万千生灵。
火,因异介而狂暴燃烧的大火,它们从每一个驱介人的法杖或手中喷出,在满天的决死之意当中对撞,融合,最后变成一个燃烧生命的太阳,兹尔塔曾站在它的身下,目睹宁静的火焰在表面翻涌,感受它喷薄出的无边愤怒,来自参与决战的大大小小六个国家的驱介人的愤怒。
不,他明明根本不在乎死亡的,他明明在十五公里外的战壕内躲避的。
那些驱介人的情绪……他们的力量……他好小,他真的好小,他要被踩死了,要被像虫子一样踩死了……不不不不不。
“不能死,我不要死在这里……”
无比的恐惧扯开他肿胀的眼皮,充血的眼睛把青染为血红,一根根猩红的线重新勾勒兹尔塔眼中的世界,领队压在兹尔塔身上,仍保持着挥拳的动作,他的身后喷出异介火焰,他因此而面目痛苦地低吼,无法行动。
熄灭,那个火,必须熄灭!
恐惧拉起兹尔塔,恐惧牵起兹尔塔的手,恐惧指引他挥拳打倒领队,他成为了恐惧的傀儡,压在领队身上,不断挥拳,不断嚎叫:“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直到双手湿粘,直到拳头锤击地面,直到眼前只能勾勒出一摊刺鼻的液体与碎块,兹尔塔快速起身,颤抖着倒退,摔倒在已经蔓延的血泊中。
火熄灭了,我不会死了,兹尔塔,清醒,清醒!
“——”
深呼吸。
“啊!!!!!!”
歇斯底里地大喊带走几分窒息,兹尔塔已分不清自己是否在哭喊,他根本没走出去,死境还生的那一刻,他就彻底迷失了,漠然,无所谓,因为他根本做不了什么,他只是一个会被驱介人随便碾死的虫子!
“酣畅淋漓的爆发呢。”
“!”
不可能是领队了。
“援军,是吗?”
找不到人形轮廓。
“啊,本来以为你们会跑进内城躲避,老前辈们不好说话,我们找起来麻烦,你们的选择确实出人意料。”
“那还真是……遗憾,我们的执行不高明。”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只是一峰最后一根草就能压死的骆驼,如果连敌人都位置都找不到……
“兹尔塔……啊,本来可以当一个优秀的夏塔拉公民,兹尔塔先生,真不幸。”
我个人信息又泄漏了?啊——去死吧,信息保护法。
“我……只是……没控制好自己,我不想杀人,我很害怕,第一个人,我没有杀他。”
“那个飞出去的先生吗?”
波光粼粼的蓝光顷刻充斥整个仓库,一位身材可以说是挂着一件灰色大衣的瘦削男人站在墙边,手上浮着一团发光的流体,短暂地适应光线后,一具凹陷在墙面中,脚跟与正脸朝前的躯体出现在兹尔塔视线中。
“是我干的……吗?”
男人耸耸肩,大衣随之像没有内容物一样大幅晃动一下,厚嘴唇努了努,鹰钩鼻上的垂眼一开一合。
“这可太故意杀人罪了,兹尔塔先生,身为首相阁下的腕,我允许自己将您就地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