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恭顺地低下头拜谢:“前辈的比喻真是……十分的风趣。”
见季越如此有礼,骸骨也十分客气地呵呵干笑两声作为应答。
短暂的沉默,骸骨咳嗽两声,而后淡淡道:
“总之,刚才你的解题我还算满意。嗯,也就略逊于本仙当年吧。
“所以,本仙打算收你为徒。”
季越闻言瞠目,猛然抬起头几乎是瞪着骸骨:“前辈当真?!”
骸骨笑道:“本仙说是骗你的,你信不信啊?”
季越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收身,正襟危坐。
骸骨见季越似有欲语还休的意思,也不再打趣,“正色”道:
“还记得刘巫吗?”
季越被问的云里雾里,好在骸骨耐心解释道:
“便是十年之前救你一命的那个灰袍老人,你在梦中得幸见过他的真容。”
季越恍然大悟,忙问道:“那前辈是?”
骸骨的淡然一笑,那一瞬间,竟有万千血肉皮毛从它的森森白骨之上生发而出,季越于是看见一张俊朗骄逸的笑脸:
“你救命恩人的同乡旧友”他道,“剑仙宁疏。”
季越只听得两个字最为响亮震撼:
剑仙!
季越纳头便拜:“徒儿季越,拜见师尊。”
宁疏此时已恢复生前的模样,是一位分外潇洒的英俊中年人模样,他见季越如此上道,不禁一笑。
然而他又忽而说道:
“我前世纵横天地数千载,尚未有人继承衣钵。而今若这般轻易地收了你,不仅对不起我生前那些不记名的弟子,也有愧于我一身剑术。”
季越缓缓抬头,继承衣钵?他不自觉回想自己留在林府的那封血书,仿佛冥冥之间拉近了自己与这位宁剑仙的距离。
他坐直身体,眼神坚毅地看向宁疏:
“但为他年秉真剑,季越无事不可做。”
宁疏哑然失笑:“这么紧张作甚?”
季越愣住。
宁疏慢悠悠的起身走来,及至季越身前,将他刚刚扔到地上的玉质长剑用脚尖挑起。
宁疏手腕一抖,便见长剑已然牢牢握在他手中:
“刘巫当年,不是跟你说了寻无根之水,可以续骨重生,再造仙途?”
“剑仙前辈所言不差。”
“所谓无根水,实际就是这方空间的名字。我当年收妖邪袭击,身死道消后被拘禁至此,后来虽然得以脱逃,却只有魂魄尚算自由,残躯依旧被困锁住。”
他把玩着玉剑,风流俊逸的面孔上流露出洒脱的颜色:“所以啊,这副老骨头,就没什么用了。”
季越心下一惊,不禁骇然道:“前辈的意思是?!”
“你若是受的住这份机缘,就给你了。有了我的根骨加持,至少在先天的方面,你不会逊色与任何人。”
宁疏的身形竟然呈现出虚化的态势,那身白骨在他黄袍之下若隐若现,他斜睨季越:“说实话,单论剑道上的天赋,你季越可谓是我生平仅见了。只是我这一宗剑道派系,对修行之人考量的地方太多,所以我对收你为徒,实际尚有犹疑。
“只是事到如今,或许我也没再多选择,终有一日,这副骨头会彻底化为尘土,而就像你说的
“此乃天赐,不可辜负。”
季越蓦然如遭雷击,双目隐隐有泪水要决堤而出。他用十指血肉印刻在林家的剑谱遗书上,绯红的字迹犹历历在目,这会儿距他投井已过去多久了,不知那丫头此时见到他的遗书没有。
一想到林素看见他癫狂之时那份心血之作,会出现怎样悲惨的感受,季越更不禁悲痛。自己一时冲动所谓的“托孤”,难道不是在逼迫自己所谓的“爱徒”?
“别哭。”宁疏漠然道,“性情是好事,过了度却不是剑修的作风。别让我就此对你的心性失望。”
季越胡乱地抹去脸上横流的泪水,压抑着哭腔说道:“季越知错。”
“说不上错,毕竟你年纪尚小,这算得上是你第一次体会生离死别的痛楚吧?”宁疏说,“性子软点就软点吧,可是骨子软不得。”
季越蓦然感到左臂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极痛,他差点嘶声惨叫,但死死压制住了。
宁疏微微抖着手腕,他的剑锋在季越骨头碎尽的左臂上轻敲着:
“若是连碎骨之痛都受不了,就别浪费我的无根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