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嘲讽了一句,谁都知道史弥远是刻意截留的弹劾奏章,可严格按照法理又不好追究他的罪责,处于一种灰色地带。
面对皇帝讽刺的话语,政事堂众人自然不会辩驳,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适当给赵昀发泄一下不满很正常。
“洪秘书,你翻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济王府的奏章。”
“臣,遵旨。”
洪咨夔拱手领命,立马就在这一沓奏章中翻找起来。
对于这种情形,政事堂几人脸上神情皆是云淡风轻,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接下来的局势走向,彻底出乎了几人的意料,只见洪咨夔高高举起一封奏章喊道:“陛下,臣找到了济王府奏章,果然是被截留在了政事堂!”
什么?
这下史弥远脸色陡然一变,他下意识把目光望向宣缯,试图得知这其中有没有洪咨夔搞鬼的成分存在。
可是得到的回应却是宣缯脸色惨白摇了摇头,他全程跟在洪咨夔的身边,并且搬运奏章的人乃殿前司禁军,两人甚至都没有接触到奏章。
这就意味着不可能是洪咨夔使手段偷偷塞进去诬陷,济王府这封莫其名妙出现的奏章,确确实实混在了这批弹劾奏章之中。
瞬间满朝文武一片哗然,绝大多数官员是真没想到,史弥远胆大包天到连王爷上疏的奏章都敢截留。
别说是在场的朝廷大员,就连史弥远本人此刻都如同平地惊雷,头脑可谓是一片空白。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真被人诬陷了,还是说外界弹劾的奏章太多,以至于自己疏忽了济王府这封奏章的存在。
可史弥远觉得自己为官这么多年,怎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洪秘书,把济王奏章当场念出来,看看史相公到底想要隐瞒什么。”
赵昀从史弥远的神情变化,就能猜测到他此刻肯定是在怀疑人生,于是乎乘胜追击。
“臣,遵命。”
洪咨夔打开手中这封济王府奏章,把里面的内容大声朗读了出来,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大庆殿内外。
随着奏章的内容吐露出来越多,包括史弥远在内的史党成员脸色就愈发惨白。
原因很简单,这封济王府奏章就是当初赵昀收到的那封,里面内容为举报湖州渔民假借王府名义起兵造反。
那日赵昀收到的第一反应,是准备把这封奏章给销毁,让济王谋逆这件事来个死无对证。只不过随着时过境迁,赵昀意识到这封王府奏章有着更大的作用,利用得当能把史弥远拉下水,成为给他定罪的物证!
于是乎这封奏章再度重见天日,只不过变成了顺序变为了济王赵竑呈递给政事堂。
洪咨夔宣读完毕之后,大庆殿内外死一般的寂静,哪怕殿外那群距离权力中心较远的低阶官员,此刻都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
奏章内容几乎实锤了史弥远想济王死,否则早日公之于众根本就没有湖州谋逆的发生!
就在众人震惊之时,大理评事胡梦昱站了出来,极其愤慨的痛斥道:“陛下,史弥远截留济王举报奏章,就是想要把谋逆的帽子给济王扣上,然后置之死地。”
“谁能料到济王主动率领州兵平叛,史弥远担心事情败露,便在押送途中弑杀济王,如今算是证据确凿!”
胡梦昱这番话一出,确实把史弥远毒杀济王的作案动机描述了出来,显得是那么合情合理。
还没等史弥远开口反驳,紧接着站在殿外的承事郎邓若水,不顾君前礼仪冲了进来,直面史弥远唾弃道:“史弥远,这些年你把持朝政,坏祖宗之成法、窃人主之大权、专黜陟之大柄、行弑王之恶举!”
说罢,就朝着赵昀拱手道:“陛下,此等国贼还请诛之!”
邓若水的话语瞬间引爆了朝堂,确实史弥远做的有些太过分了,一些不满他专权擅势的官员,以及一些心存正义的理学之士,此刻也是纷纷站了出来弹劾。
不仅如此,就连史党核心成员的两府执政,望向他的目光此刻都充斥着一种怀疑。
难道说弑杀济王真是史相公派人干的,此举牵扯甚大他为了隐瞒才没有告知?
这一刹那,史弥远甚至有股耳晕目眩的感觉,明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各方证据却纷纷指向自己。
但要史弥远就此放弃辩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见他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随即便站出来拱手道:“陛下,单单靠着一封济王奏章便要给臣定罪,臣不服!”
“政事堂并非臣之宅院,其他几位执政同样没有见过此封奏章,并且臣真的想要隐瞒的话,为何还要把它混在弹劾奏章之中被人发现,早日销毁难道不是更安全吗?”
“诸位同僚还请理性思索,此事细究起来是不是有着诸多疑点,本相会犯这种错误吗?”
史弥远就差没有明说,你们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绝对不能质疑我的智商。
真要杀济王,还把罪证留下这种蠢事,我史弥远不会干!
史弥远的这番解释,立马就在朝臣中引发了共鸣,能掌控朝堂十几年的权相怎么可能是个蠢货。一瞬间史党成员仿佛找到了翻盘点,包括两府执政在内的几十名官员出列,纷纷帮史弥远鸣冤抱不平,请求官家赵昀严查。
对于这一幕,说实话也在赵昀的意料之中。
别说是定罪宰相,就算是平民百姓,官府也得讲究一个人证物证俱全。
“史相公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朕当然不会妄下定义冤枉朝廷大员。”
“不过除了济王府奏章这封物证,还有人证愿出庭指证史相公,两者相加就称得上证据确凿了。”
说罢,赵昀就向王忠吩咐道:“宣人证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