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华看了看曾骅,放下重如千斤的搪瓷茶缸,往椅子背上一个战术后仰,“小同志,我们这里不接乡镇企业的小单。我们一切生产计划,都必须按照上级指示来。”
赵国庆急了,“老李,不是乡镇企业的小单,是外贸单,能赚外汇的。”
李建华往前一扑,“真的假的?”
办公室里的其他五人,除了那位还在认真看《金属切削工艺》的那位男同志,其余的四人都转过头来,支着耳朵。
“是外贸单,南港贵华电子厂的订单,每月最少五万个,多的可能会有十万个。”
李建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梳子,轻轻梳着头发,斟酌着曾骅的话,是真还是假。
织毛衣的女同志看着曾骅,“小同志,可不要乱讲的,欺骗国家单位,是要吃牢饭的。”
曾骅从背包里掏出护照来,啪地排在桌子上,“上面有签证,我刚从南港回来。”
照小镜子的男同志小心地把小镜子收起来,“去过南港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去过罗马尼亚呢!”
嘿,真是麻烦!
曾骅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这里有南港贵华电子厂的地址和电话,你们自个联系去。他们正在联系曰本、翰国和台岛相关厂家,要求报价和报货期。
你们确定好了,觉得能做,就跟赵国庆说一声。做不了,就不要联系我了。嘿,这年头,给人送钱都这么难了!
老赵,走了!”
赵国庆看着满办公室的人,迟疑一下,还是跟着曾骅走了。
“嘿,这人一点礼貌都没有,横什么横啊!”
一直在看《金属切削工艺》的那位男同志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么横,肯定有所依仗。这订单十有八九是真的。
田科长是赵国庆的师叔,这事他最后肯定能知道,要是知道莪们把一张外汇订单放跑了,科里不会放过我们,厂里也不会放过我们。”
李建华脸色一变,“我马上给在家的领导汇报去。”
赵国庆低头丧气,有些沮丧,“天天在搞动员,天天在喊要想方设法为国家创汇。现在送上门的机会,却理都不理。真是想不通这些人,怎么想的。”
“老赵,创汇不创汇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天天这样上班,每月工资照发。”
赵国庆摇了摇头,无可奈何,“不说这些混蛋。骅子,你怎么想到搞电子产品了?去一趟南港,开窍了?”
“哈哈,去了一趟南港,开阔了眼界,觉得国内海外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可以大有作为。深入一看,发现又回到原点。”
“什么原点?”
“钱!”
“钱?这么物质?”
“老赵,这不叫物质!文艺工作者也要吃喝拉撒,要养活自己和一家人,没钱什么事都做不了。
国内如此,南港更是这样。在我发愁时,正好上天赐下一个赚钱的机会,我当然要把握住。赚到钱了,就可以想拍什么就拍什么,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了。”
“赚钱的机会?骅子,刚才听你的话,你伯父的厂,可以去其它地方订购,干嘛非要转到我们无线三厂?”
“赚外汇啊。如果我们能替国家赚多多的外汇,稍微做点出格的事,做家长的肯定会包容一些了。”
“听不懂!”赵国庆摇了摇头。
“听不懂没事,后面你会慢慢看懂的。”
曾骅两人沿着林荫路慢慢向前走,眼看就要走出厂大门,突然后面有人在大喊。
“赵国庆,曾骅同志,请你们等一下!”
曾骅转头一看,看到李建华带着三四个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其中两位是老同志,头发花白,额头脸上满是汗珠。
“小同志,你真有外汇订单给我们?”
“有!”
两位老同志长舒一口气,一边一位,架着曾骅,笑眯眯地说道:“小同志,我们诚恳地请你回去,再好好谈一谈!”
好啊!
我为祖国赚外汇的计划,有眉目了。
以后我要是能大把大把地赚外汇,稍微浪荡一点,上面应该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