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此刻众人均在屋内厅中观赏剑艺,而廊下石阶之旁,却有一个青衣皓发的老者,一手提一个带柄的畚箕,一手将地上的梅花用扫帚扫入畚箕之中。这老汉背已驼了,步履蹒跚,扫地之际还不时地咳嗽几声,让人看了颇叹风烛残年,余日不多,人生到此,也实在是无奈得很。
\t这老汉扫地自归他扫地,却是有一人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这人不去观厅中无涯道长的精湛剑技,倒把老汉盯了许久。春光斜射入厅,但见门口数只蜜蜂嗡嗡嘤嘤的振翅乱飞,那老汉正好扫地至此,蜜蜂们竟是绕着老汉打起转来。好些蜜蜂大概吵得好凶,扫地老汉眉头微皱,随手从畚箕中取出两根筷儿般粗细的梅枝,只当用筷子夹菜般向空中夹去。
\t那些蜜蜂动作极是灵敏,但老汉梅枝夹处,竟是一一被他夹住,如此数下,十几只蜜蜂全都毙命,纷纷坠地,那老汉咳嗽了一声,驼着背,将蜜蜂儿连着梅花一起扫入畚箕中。
\t老汉梅枝夹毙蜜蜂,这动作也只在片刻间功夫发生,一般人也许并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但那厅中观剑的黄衫青年却是瞧了个滴水不漏。他见老汉看似病怏怏的模样,其实竟是位武功深藏不露的高手,嘴角边立时挂出一丝不为人所见的笑意来。正想着什么,那老汉仿佛惊觉似地向这边窥来一眼,黄衫青年连忙转过了头瞧向厅中。
\t这黄衫青年是昨日混入群豪拜山的队伍中来的,前一天,在驿旅之中,碰到了崆峒派一众师徒,听他们讲起这梅花山庄的趣事,他索性向崆峒派一名弟子施了点小恩惠,请了顿酒饭,这便悄悄地跟了来。崆峒派上山之前又与峨眉,湘江等派汇合,人多眼杂,大家更是不当他是谁了,以为便是对方门派的弟子。于是这一路来,竟是没有人来盘问。
\t无涯道长的剑技对于这黄衫青年,似乎远没有这个梅花山庄对他的诱惑来得大。这表面上看来春光融融的梅花山庄,在那层富贵祥和的气氛遮掩下,不知道埋藏着怎样一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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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那青年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禁向众人脸上望去。他的鼻子微微一抽,接着眉头又是微微一皱,仿似这大厅里充满了血腥之味。令他十分的难受。
\t方觉难受间,却见坐在椅上的那位和尚站身而起,那和尚高高瘦瘦,年约五十开外,他高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哉善!无涯道长这一路青城剑法,果然高绝,老衲手痒,也想借宝剑一试我派少林达摩剑法。不知无涯道长可否承让。”
\t无涯道长正玩得兴起,倏然停住,剑随身立,刚才那惊涛骇浪般的剑气立时荡然无存。那剑气之盛,本已迫得众人呼吸渐滞,此刻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身上顿时舒服许多。无涯道长见说话的正是少林派掌门主持十方长老。二人虽属不同教派,但都是武林名宿,正道之士,各为一派宗主。只是生性各异,地域不同,平生并无交集。老道士为人洒脱,和尚却比较矜持。无涯道长口中道一声“好”字,右掌一推,宝剑平平向十方长老移去,老和尚见那剑朝着自己刺来一般,僧袍一拂,双掌同时做出合掌的样子,其实却是以一股金刚掌力,把来剑稳稳定住,那柄剑悬在半空,倏然调头,十方和尚微一卸力,未待宝剑落下,已一手握住剑柄,高唱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剑随身走,黄色僧袍已然变成一道黄色的影子,剑光霍霍,剑气萧萧,丝丝作响。未及半盏茶功夫,一套达摩剑法已然使完,但见他渊亭岳峙一般,气定神闲,看了看手中剑,轻轻地道:”剑是好剑,只是隐隐中透着杀气太盛。于我不甚合意。”轻调剑头,向着那位华服文士道:“梅庄主请收好了。”
那梅庄主想必正是此间梅花山庄的主人,此刻微笑着以手抚须,站起身来,拍拍手道:“二位大师适才展示高妙的武功,足实令人赏心悦目。”一手接过宝剑,交给身后侍从。又道,“不才今日幸逢各位赏面光临小庄,实在幸甚之至。来来,喝茶喝茶。”向侍从耳边吩附几句,待那侍从去后,对众人道,“各位不远千里万里前来,梅某不胜感激,小弟除了偶得这柄太白神剑,其他收藏也有一二,今日既逢佳日,不才愿当自荐翁,来来来,各位且随我来。”
那乞丐模样的壮汉本来一直在吃东西,此时突道:“庄主的香茗也喝了,茶果也尝了,味道确实不错,乞丐我只是个穷要饭的,吃饱喝足就够了。庄主有什么山珍美味,我倒是很想再尝尝。”一众英豪听他这话,顿时发出阵阵笑声,那老尼身后的女弟子更是用衣袖遮住了嘴,不让自己强笑出来。
梅庄主不由得一阵谄笑,道:“区区酒饭,何足挂齿。”此时那侍从已从别处转了回来,双手拎着一件物事,用紫檀箱子装着,端到众人面前,摊于桌上。众人齐齐凑近身去,只见梅庄主一手打开,一叠老旧书册,现于眼前。他将书册挑了几本,放于桌上,众人细细一看,原来竟是一些武功秘笈,江湖中久已失传的绝世武功,手抄原稿,不知如何被他弄到手上。那老尼久不开声,此时有些激动地说道:“想不到我紫阳观失踪多年的师祖所创紫阳剑法,竟也在此!”语声略显哽咽,这剑谱乃是她观中祖传之物,多年前被人偷去,前代观主想尽办法,遍寻未果,谁想在此现身,这番相遇,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不由得语声也变了。此时人群中也不时有人发出惊叹:“哎呀,这不是我昆仑派的《三十六式无敌神掌》吗?”“对对,师弟你看,我们华山派的《夺命连环十三剑》唉”,“怎么,这,这真是我崆峒派失传了两百年的《上天入地八法功》?祖师爷显灵了么,叫我其连子有生之年,竟得再见。”一个个激动之色,形于脸上。
突有一人说道:“梅庄主收藏之盛,蔚为大观。我等草莽之徒,平时也难得一见。”众人见说话的是三清派一位年长老者,那老者顿了一顿,又道“在这里的各位英雄好汉,江湖豪杰,我许某人有一言,不知大家愿听不愿听。”有人道:“许帮主有什么尽管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