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节 炙黄土夏阳似火(1 / 2)大漠清泉首页

定宗八年,元历282年

正值五月末,初夏的太阳温和而又逐渐焦躁地炙烤着大地。

对于俯身割麦的农人来说,麦田边的树荫是不可多得的纳凉之地,说来奇怪,同样是一阵风,从树下吹过,给人带来的是清爽,从毫无遮挡的麦田里穿过,让人感到的却是比烈日更难熬的焦躁,一来是风吹来的是直冲心口的闷热,二来是对于熟透的麦子来说,即便是轻微的摇动,也会使麦籽逃离麦穗,跌进尘土,农人的血汗便就这样渗进了大地深处。

已经不知道第几个夏天了,黄二狗只知道,从记事起,每到夏天伊始,自己就在树荫底下,守着天未亮时从家里带来的水和炕饼,等着父母割麦子的间隙,来休息纳凉。

黄二狗这个名字是他父亲起的,说他以前有个哥哥,出生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起名字,就赶上了饥荒,逃荒路上为了能活命,给孩子取了个贱名,叫大狗,但后来还是在逃荒路上给饿死了。

自清宗继位,苛税年年,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而那年适逢天干地旱,后来听说绵延千里的白龙川都干了,庄稼地里,更是掘地数十米依然是干燥起尘,春天撒下去的种子,更是连芽都没发。

朝廷的救济粮一拖又拖,拖到最后,他家乡方圆一两百里都是逃难的人,路上随处能碰见架着的火堆,旁边还摊着烤黑的人骨。

黄二狗的父亲听人说,离王国玉都近的地方有救济粮,于是跟着人群北上去往玉都附近,后来又听人说玉都城里粮食已经是天价,普通人也买不起,更何况是难民。走投无路的时候又有人说,南下去瀚海湾,那里水美鱼丰,去了就有东西吃,黄二狗的父亲就这样折北向南,带着妻子和襁褓中的儿子南下去瀚海湾讨活路去了。

折返回来还没到家时,大狗已经饿死了,母亲吃不上汤食,孩子便吃不上奶水。

大狗饿死后,他母亲便哭昏了过去,再醒来时,父亲正用手一点一点的往母亲嘴里灌着汤水,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饭粒,母亲一口一口咀嚼着颗饭粒,又啜泣起来。

方圆三百里颗粒无收,粮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这些饭粒是大狗父亲用大狗的尸体换的。

当然这些事情二狗是不知道的。自他记事以来,便是定宗皇帝在位。托皇帝圣贤的福,近些年虽不说风调雨顺,但还没有到庄稼颗粒无收的情况,再加上地税减负,农人家家也能屯下些粮食了。

自失了一子后,二狗的父母内心常怀亏欠,所以从来没有让二狗去干过农活,即便是农忙时节,二狗也只是在阴凉处帮助父母干些杂事。

“二狗,去到筐叔那里整点咸菜,再顺道给他带上两个炕饼”父亲在烈日下隔着很远喊道。

说完父亲便隔得远远的走了过来,母亲在后面跟着,她一边走一边捡着地上的麦粒。

父亲摘下头上的草帽当做扇子,边摇边走,还回头看看自己割完铺在地上的麦秸秆,皱着眉小声嘟囔着什么,二狗没听见就没应。兀自挑了两个小的炕饼,准备去找筐叔换点咸菜。

父亲走到阴凉处,也没理会二狗,随他去找他筐叔,继续摇着草帽扇子,站直了身子,望了望大半天割下的麦子,叹了口气说“天干成这样,麦子收了也没法种下一茬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