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医馆的大夫说了，囡囡的病是因为饿了太久，所以想快点养好身体必须要食有荤腥。”叶无恙劝说着，一颗小脑袋从老人背后冒出，是一个扎着一双羊角辫的小姑娘，看上去机灵活泼，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眼睛已经恢复了些许明亮，在看到叶无恙时小姑娘的眼中冒出止不住的开心。

“囡囡来了呀，今天有没有乖乖听奶奶的话？”叶无恙蹲下身，笑眯眯地揉着囡囡的头。

并没有柔顺的触感，小丫头的头发枯黄且稀疏，像是在头上披散了一堆干巴的稻草。

“有呀有呀，大哥哥，今天我还帮奶奶卖了好多个竹蜻蜓呢，那些小孩子都抢着买，他们都羡慕囡囡，有一堆竹蜻蜓。”囡囡兴奋地邀功，笑的漏出了门牙掉落后显得光秃秃的牙床。

“囡囡，张嘴，一会哥哥给你买好吃的。”叶无恙在仔细观察后起身看向老太太，“已经有新牙长在肉里了，彻底长出来之前记得让她忍住不要舔。”

老太太顺从的点点头，如果不是这个年轻男人，她和囡囡早已成为城外逃亡的两具尸体。

他又一把抱起囡囡，让小丫头坐在他胳膊上，“不然以后长大了变丑八怪了怎么办呀？”

“我不要变成丑八怪，大哥哥，囡囡不想变成丑八怪。”小姑娘很好吓唬，立刻泪眼婆娑起来。

“唔，这样啊，那哥哥给你想个办法好不好？”叶无恙说，“我们去吃个糖葫芦好不好呀，吃个糖葫芦长大以后就会变得很漂亮。“

“好呀好呀，囡囡最喜欢吃糖葫芦了！”

叶无恙来到怀抱糖葫芦串的中年大汉前，抽出一支拿到囡囡手中，在付钱时偷偷的多给了对方两个铜板。

他抱着囡囡耐心等她一点一点的将糖葫芦吃完后，把她送老人面前放下。

“小伙子，你要离开了吗？”老太太问。

“对啊，我要走了。”叶无恙看着一落地就跑去和其他孩子玩闹的羊角辫小姑娘，她正向其他孩子展示着手中的木质竹蜻蜓，脸上满是骄傲和自豪。其他则孩子纷纷拽着自家大人的衣角，嚷嚷着要买。

“这一批竹蜻蜓做的很好。”叶无恙轻轻点头。

“就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做的有些慢。”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

“等囡囡年纪再大一些就可以帮你了，她的眼睛会越来越好的。”

老人看着那个在手中一撮，就可以在空中的如旋桨般飞舞的小物件，“小叶这么赚钱的手艺你就这样教给我，还一分钱都不要我的。”老人浑浊的眼中滚下热泪，“现在再给我这多银两我真的不能收啊。”

“没事，我要钱没什么用，赚钱的办法我有的是，可其他的没有合适的能教给你们。”叶无恙看着摊位前小小的身影，轻声说，“就当是我提前给囡囡准备的嫁妆，如果还有富余，可以的话，让囡囡去私塾读书，女孩子多读书，长大了不会被男孩子骗。”

他回到自己的摊位前，将小旗拔出，旗面上是墨意淋漓几个大字：愿择良婿请来此。

“赚快钱还得是坑蒙拐骗啊。”叶无恙小声嘟囔。一个竹蜻蜓五个铜板，虽然木头哪里都是，可一晚上李奶奶只能做五个出来，再想想刚才肥婆扔到桌上的碎银，这也就两炷香的功夫。

“李奶奶，在上南城再待几天就走吧。”叶无恙回头对老人说，“再待下去会有人不高兴，等钱赚的差不多了，可以去租一间铺子，每个月给官府当差的人一些钱，他们会保你平安。”

“记得向东边走。”他想了想又提醒，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东边，我为什么要说去东边？

老太太愣了愣后点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门手艺虽然薄利，可一旦量产再薄的利润也架不住多销，况且工艺也并不复杂，时间一久自然会有人眼红，可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妇人，她守不住。

叶无恙忽然想起来了，他的提醒完全是多余，现在也只有东边能去了，上南城临近宁国边关，老人的村子都在外敌入侵下被屠戮殆尽，还是他救下了李奶奶和囡囡的命，护着她们到了上南城。记忆中的一切都很合理，可他隐隐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不问刚才给你银子的女人住在哪里吗？”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凭空响起。

叶无恙看向系在手腕上的那根红绳，绳头打结处挂着一颗紫玉，正泛出着莹润的微光。

“关我屁事。”他也在脑海中回应，这是这颗紫玉给他的能力，准确说应该是紫玉里住着的女人。

“你这是骗人。”声音说。

“我没有啊，问就是我帮她找了，但是我没找到。”叶无恙在脑海中进行交流，手上却不停。

“你没有找，你不是打算今天就出城吗？”

“这不是废话，这个上南城里哪有这么多头臭猪？像刚才那种货色比美女还稀缺，你动动你那没有一点褶皱的脑袋好好想想，我又去哪给她找符合条件的，我是人，我不是许愿池的王八，找到符合这头臭猪条件的男人，还要这男人看上她？什么神仙能做到？”

“你的意思是要我找个有钱长得帅的男人，还要这男人把钱全部捐出去，目的是为了和一头母猪交配？你长脑子么？”

“那你也不该骗人，至少也不该…”声音欲言又止。

“谢谢夸奖，你最善良了，你要是能有我一半无耻你也不会待在这块玉里不是吗，”叶无恙顿了顿，“或者你是个比我还要无耻的骗子。”

“我不是骗子。”

“行了，没事别来烦我，我就是个普通人，修仙这种事情我没兴趣，再叫唤我就找个当铺把你卖了，也不要威胁我，我不怕死，更无所谓受到什么报复和折磨。”叶无恙回应的毫无情绪。

“你…”

叶无恙主动切断了和紫玉之间的联系，这是他最近琢磨出来的技巧，从得到这红绳手串后，这女人天天絮叨着什么助她脱困，就引领他走上仙途。

他收拾好行囊，向老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老人感受着怀中沉甸甸的银锭，四十三两七钱，这是男人这些日子赚到的所有银两，她望着走在长街上那位背着包袱的年轻男人，在日暮西沉的背景下，对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人却愈发渺小。老人双膝跪地，向着那个背影叩首，再叩首。

“你们看，这是一个大哥哥教给我祖母的，他只教了我祖母一个人哦，以后我祖母会教给我。”囡囡双手叉腰，一脸得意望着围在摊边的同龄人。

这是太过奇怪的一幕，这群穿着丝绸织物腰间悬玉的孩子们羡慕的望向一个小女孩，而这个女孩身穿破旧的粗麻布衣，除了绑着头发的两根红绳外，只有麻布衣上被补丁覆盖的补丁。

路过城门时，叶无恙掏出一块碎银子给城门守卫，笑的一脸谄媚，这是他最后的一块银子，这几日多亏了这位大哥行方便，他才能随意进出上南城，这钱不交也可以，但做人不该如此。任何地方都存在另一套没写明的规则，人情世故，理当如此。

出城后，叶无恙眯眼看向天上的太阳，和他上一世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又看向被红绳系在手腕上的紫玉，里面住了一个女人，自称是仙人。

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从未听说有仙人存在过，一次都没有过，除了在神仙志怪的绘本小说里，他也从未见过有什么人是飞来飞去的。

但在他这里前者的可信度反而更高，毕竟他都可以穿越，那为什么别人不能飞。

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却在这个世界里又活了一次。

而且是同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