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不过你的状态看起来好像没我想的那么差。”王样将伸向腰间的手收回。

“这样也不算太差么。”叶无恙苦笑着，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从脚下再次传来地面的触感时，他再也无法忍耐脑海中的天旋地转，足足吐了十分钟，直到现在他的姿势仍像一只弓起身子的虾，胃里明明已经空了，却还在下意识的干呕。

“当然，天宫是不允许带荧惑境的天官进行灵界穿梭的，我本来打算在你落地陷入昏迷后再将你唤醒来着。”王样若有所思的看着叶无恙，“你果然很不一样，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我谢谢你啊，没想到你这么贴心。”

叶无恙语塞，他没法说这是因为他有类似的经验，在上一世他小时候去过很多次公园，最喜欢的项目是过山车，跳楼机还有大摆锤。可他刚才穿梭时的那感觉像是遇到了这些项目的结合体，又体验了至少上百次。那真是玩吐了。

“不客气，”王样坦然受之，“不过正常来讲我该带你飞，但灵界穿梭会节省很多时间。”

“刚才我们在的地方叫灵界吗？”叶无恙问。

虽然过程痛苦，但确实算的上是一次奇妙的旅程，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消失，接着他和王样出现在一条甬道中，他们悬浮着，包围他们的是模糊又杂乱的光影，那些光影的颜色杂乱的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他看着各异的色彩相互触碰融合，又迅速分离变幻，他下意识想要看清，却没想到自己看到了扭曲的世界，他看到了天空中的飞鸟逃离他，一座巨大的城门在长焦镜头中被迅速拉远，直到他看到了上南城的城墙，又看着这座城在他眼中越来越小。

麦穗低垂的田地，炊烟袅袅的村落，山川河流，还有那没有边缘的天...边缘在哪里...好想去看...叶无恙不自觉的迈步，想要去触碰那些光影中的画面。

“醒醒，你的境界还不够，不要看那些东西，不然很容易迷失在灵界里。”王样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将他拉回现实。

叶无恙惊出一声冷汗，他的心神差点被剥离出肉身，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但也不能不看，只是不能看的仔细，如果闭眼的话，这趟旅途就没有你的目的地了。”

在王样提醒后，叶无恙任由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浮现眼前，任由它们在身旁飞速后退却不用眼睛去捕捉，可这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污染，他强忍着头晕目眩睁眼，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也在跟着飞速旋转。就在他要支撑不住时，王样突然伸手抓向他面前的一团光影，那道光影化成一道巨大的门，王样推开大门，笑着朝叶无恙微微弯腰。

“请。”

“没错。”王样点点头，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无恙，“你是不是想问我，灵界是不是另一个世界？”

“我突然觉得你可能是我肚子的蛔虫。”叶无恙揶揄，在王样面前他似乎很难掩盖自己内心的想法，对方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可不真是不太美妙，他不喜欢。

“别想太多，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一般都会这么问，这并不难猜到。灵界并不是另一个世界，它依旧属于这个世界。”王样想了想，“硬要形容的话，灵界更像是一个被压缩的夹层，缩小了这个世界的距离，至于其中玄妙，随着你境界的提升会慢慢了解到的。”

“多说一句题外话，我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太多是什么好事，因为这些人大多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想得太多，做的又太少。可人世间有太多事情需要人去做，而很多事情又看起来很蠢，但总得有人义无反顾的去做蠢事，哪怕这会连累自己看起来也像一个蠢人。”

“我会把这句劝告记在心里的。”叶无恙笑笑，没有反驳，这也是他的通病。不过王样这次没有猜到他的真实想法，他只是想验证一个猜测，如果灵界是另一个世界的话，那地球，会不会也在另一片空间里存在着？

可这个猜测还是被王样否决了。

“现在该办正事了，向你身后看看。很多事情你会自己明白，不需要我再去解释。”王样向前方挑眉。

叶无恙转身，前方是一个破败的村落，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围村的篱笆散落一地。他就站在一条小路上，这条通往村口的路上满是血迹和残肢碎肉，那是大雨都拍不散也抹不去的红。

“这里发生了什么？是打仗了吗？”他问。

王样面无表情，不回答。

他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可这条路在他眼中是那么熟悉，像是走过很多个来回，一个人缓缓凝聚在他眼前，是一个年轻人，背上的竹筐里装着一堆奇形怪状的草。

年轻人瘦削但不羸弱，一身粗麻布衣，脚踩一双白底黑布鞋，针脚细密，看得出缝制的人做的很用心，可鞋底的磨损的很严重。他神色温和淡然，白皙的皮肤有大理石般的质感，相貌虽不说惊艳，但五官还算周正，很耐看。

那是叶无恙，那是他自己。

面前的小路上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他提着背篓向村子里走，揉捏着背上被藤条压出的红痕，一位六旬老汉牵着一头老黄牛从他身旁路过又停下。

“小叶，又去给囡囡采药啊？你上回往我田里撒的那些东西可真好使，我今天翻地在地里翻出了新芽哩！”老汉露出一口老黄牙，想拍拍他的肩膀，看到自己沾染泥巴的脏手时，又不好意思地把手收了回去。

“是啊，只要坚持拿这个草熬药汤，囡囡的眼睛马上就能看见东西了。”叶无恙也笑，“李大爷我给你那玩意可不能用太多啊，那东西叫化肥，记得每年秋收以后撒一些就好。”

我...我好像认识他，这话他好像说过很多次，似乎每次见到这位老汉都会忍不住提醒。

可我...可我不记得他，他是谁？叶无恙在记忆里搜寻这画面，他绞尽脑汁，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可他没有找到。

我为什么想不出来，我为什么不认识他?我为什么会忘了他！

老汉消失了，另一个他仍然在小路上走。

一个男人出现，他身形高大，皮肤黝黑，肩上扛着一个锄头。

看到叶无恙后男人快步贴近，毫不客气的在叶无恙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他颠了颠那个背篓，笑容爽朗:“哟，叶无恙，今天收获可以啊，这次的草药够囡囡吃一个月了吧？”

“是啊，今天我在西侧的山头上发现的，那里长了很多可以治囡囡病的药草。”叶无恙感受到男人在他脖子上摩挲的粗糙指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行，等一阵我把家里那两只老母鸡给你拿过去，给囡囡熬鸡汤，那玩意比药可好使。”男人说着用力吞了吞口水，像是提到了什么珍馐。

“那怎么能行，这两只可是能下蛋的，你媳妇知道了不得挠死你啊？”叶无恙打趣。

“不会不会，就是你上次给我那个药，还有吗？”男人怪笑着眯起眼，神态猥琐。

“咳...有的有的，”叶无恙先是环顾四周，随后笑的同样微妙，“怎么说，好使吗？”

“好使好使，那天吃了以后我媳妇三天没给过我脸色。”男人嘿嘿笑，又将脑袋凑近叶无恙，小声说，“你没看到第二天我家院子里把被褥一块晒了？”

两个人挤眉弄眼，压着嗓子一块发出淫荡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