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九章 领情(1 / 2)大司马大将军长平烈侯卫青首页

卫青刚要去练武场,便有人报:田仁求见。

卫青便看见田仁身后背着一个小包袱走进来,进来便对卫青磕了三个头道:“当年多谢大将军收留,田某惭愧,不能再追随大将军。”

田仁体格健壮,骑射剑术都不错,数次跟随卫青攻打匈奴,作战勇敢。上次遭遇淮南王刺杀,若非田仁,卫青和宫卿也不能全身而退。卫青一直想举荐田仁,无奈淮南王事后,皇上处处针对,本想着此次打完匈奴,将封赏一批人。却不想皇上恨绝,凡他所荐,无一人封赏。

田仁之意,卫青很理解,谁的人生不要奔个前程。

卫青笑道:“要说惭愧,也是我惭愧。去吧,投到骠骑将军门下,会有个好前程。”

田仁再次行礼,动了动嘴,似有不忍,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看着田仁离去的身影,卫青发呆,宫卿站在门口看着他发呆。

卫青刚至练武场,三个孩子便如鸟般飞腾过来。卫青看着卫伉,像是突然间就长成人了,虽然一张脸还是稚嫩,但身量已和他高低差不多。再看卫不疑,他几乎像是看见了几十年前的自己,那个站在平阳侯府门前,生怕被门房赶走的少年。最小的卫登也已能弯弓射箭。转眼几十载,如今他已年近不惑,虽已雄心不再,但也未曾辜负韶华。既然进无可进,退也无地可退,他的孩子,整个卫家还需他去支撑,他如何能在此时一蹶不振?

秋风肃杀,呼啸而过,纱窗不时奏鸣。不多时,噼里啪啦的大雨倾泻下来。屋内也觉寒气袭人,锦被变得冰凉刺骨。风雨无情倾泻,卫青如何也睡不着。

“皇上已不是原来的皇上。”卫青幽幽道,他曾对皇上的赏识充满感激,千方百计助皇上攻打匈奴。如今,匈奴远遁,他也没太大用处。而皇上变得更加自负自大、刚愎自用,事情一件件,让他更加寒心、忧心。“登基之初,与窦氏争权,隐忍多年。窦氏崩,方始‘夙兴以求,夜寐以思’,拥有‘上参尧舜,下比三王’的雄心,如今已二十余年。东北置苍海,西北扼匈奴,西南诛两越……,外事扩张不止,内事无人敢置喙。国库空虚,诏令以上林苑所产白鹿制皮币,价值四十万,强制通行。大农令颜异稍做异议道:‘如今王侯上朝用苍璧(青绿色的玉)作为贺礼,才值几千。而一块鹿皮竟值四十万钱,价值不相称,本末不符。’,皇上听后极为不悦。张汤惯于揣度上意,竟因颜异‘身为九卿,看到政令有不便之处,不提出反而心中腹诽,论罪当死。’。皇上竟同意杀死了颜异。群臣每朝战战兢兢,事事专阿上意。”

宫卿躺在卫青怀里,认真听着。

“皇上年事渐高,求仙敬鬼不已。李少君号称活了几百年,不想他竟死在皇上前面,皇上欺人欺己说他升仙了。齐地少翁的本事是能通鬼神,皇上曾宠幸的王夫人死了,少翁施法术让皇上看到了王夫人身影,皇上便封为文成将军。后发现他是个骗子,便杀了少翁,皇上觉得丢人便隐而不发。如今皇上生病,不找御医,反找巫师。”

卫青哀叹一声,不仅为自己,也为国家担忧。

“志得意满,听不得逆耳之言。如今刚对匈奴作战获得大胜,四海宾服,虽有小乱,百姓仍能安居。可上行下效,上有所好,下比甚焉,上下交相严苛,民不堪忍,会出乱子的。”宫卿道。

“更可怕的是已无人敢言,无人会言。最敢说的汲黯大人也被他赶出京,去淮阳做太守。就如你看着马车驶向深渊,却不能说,说了就得死,只能跟着往深渊走。”卫青道。

“如今皇上正看我们家不顺眼,我们还是窝在角落里别让他想起来的好。”宫卿道。

“所以你说你兄长惶恐,可也只能告诉他们宁可多缴。”卫青道。

“我已和他说了,只是担心年年如此,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宫卿道。

“违反人之本性的法令,维持不了太久。”卫青道。

“那感情好。”宫卿看了看窗外依旧不停的风雨,接着道:“你不困,我们说说伉儿的亲事?”

“一十五年了,似乎也就是转瞬间。”卫青感叹道,一手摸着宫卿皮肤有些松弛的脸颊,回忆着年少时的模样,时间不饶人,转眼人已非少年。

宫卿知他说得是他们成亲已一十五年,回忆道:“你可记得成亲当日你喝得大醉?”

“那么重要的日子我岂会大醉,都是装的,公孙敖将酒都掺了水。我若是不装醉,他们还要灌酒,不让我离开。那个时候,谁想和他们喝酒?我只想早点看见你。”卫青笑道。

“我听你进门差点摔倒,说话含糊不清,我还以为你醉了。”宫卿道。

“洞房花烛,我岂能让自己迷糊着就过去,我记得每一个细节,不信你问问。”卫青道。

宫卿听后,脸陡然红透,那些个细节只能放在脑中,哪能拿出来说?

卫青倾身道:“帮你回忆回忆……”。

宫卿脸几乎变紫,比成亲当晚还要羞。当时,她以为他醉了,主动地不像个新妇,这个男人心眼真是太多,他竟然装……

转眼一年。

“驭!”伴随车夫的一声长啸,朱轮马车猛然停下。马车里,宫卿的身子往前一栽,身旁的卫青忙将她拉住。卫青下车,看见车前站着一位壮年,手持长剑,横立马前。正是李广之子李敢,跟随霍去病征战有功,封为关内侯,如今继李广为郎中令。

“大将军,可认识在下?”壮年直立睥睨,有些傲慢。

“郎中令拦住马车,有何指教?”卫青道。

“为父已去了两年,大将军可夜夜安枕?”李敢道,父亲自杀,他们陇西李家至今忿忿不已。

李敢提到李广,卫青内心稍有愧疚。虽李广是自杀,但和他粘连上关系,他不仅承受了莫大的人言压力,内心也曾有不安。人言可畏,他不希望李广死,也未曾想到他会死。可是他确因皇上叮嘱或私心改变了他的行军计划,所以他心有愧疚。

“李大人此话怎讲?令尊不幸,夫君也伤心不已。但夫君无愧,为何不能安枕?夫君只是行使了作为大将军的正常职权,是令尊自己迷失道导致未能参战,夫君责问也是职责所在,不知李大人有何怨忿?”宫卿下车道。

“大将军挟私心让为父绕道,不令直击单于,致为父失道获罪,后又多加责难,致使为父羞愤自杀。”李敢忿忿道。

“李大人此话谬矣。战场之上,要随时根据形势改变作战计划,怎可说是私心?当初,皇上初令夫君出代郡攻打左贤王,后形势有变,又令夫君出定襄。按大人的意思,皇上也是挟私心不成?”宫卿问。

李敢哪里会答这样的问题,只是瞪着面前这个女人,甚是心烦,男人之间的事,一个女人瞎掺合。

“你如今怨夫君让令尊绕道致迷失道,我是否也可怨令尊迷失道不得战单于致单于逃遁令所有将士不得封赏?”宫卿质问。

李敢嘴拙,而这顶帽子也太大,几万将士无封赏怨到他李家头上,他李家可受不住。

君子动手不动口,李敢拿出了剑。

“男人的事,女人还是躲远一地好。”李敢说着,持剑向卫青袭来。

血从卫青肩头喷射而出。

“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