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巫道：“是雪崩，得往高处跑！”

豚鼠刚跳进背包，却见背包也没来得及背便逃，各自就这样走散。“喂喂喂？你们跑哪去了？”

两人往山侧奔跑，手脚已经冻僵，吐息的冰气在脸上再结霜花。

天老：“我、好累……好累……”

竹巫扶着天老艰难攀登，雪顺山谷如汹涌的瀑布，谷底反四溅的冰晶灼伤了皮肤。白色弥漫笼罩山林，霜花在阳光下辉闪，冰雪落在两人身上。

天老被冻得毫无直觉，竹巫抱着，尽量减少热量的流失。天老的背包落在基地，竹巫背包也在逃跑的途中丢失，他们一无所有，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天老无奈自嘲：“要是我们也是异能者，还会这样吗？”

竹巫回答：“也许研究一开始就是错的……”

竹巫也意识到自己是帮凶，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参与项目的老板和医生竟是如此惨无人道毫无人性地对待实验者。

他要前去搜集证据，揭发这场荒唐的实验。

天老颤抖着，也抱紧了竹巫：“我们还有婚约……”

竹巫：“抱歉……也许…………”

天老的意识逐渐薄弱，幻想充斥着思维：“我希望婚纱的裙摆也能缀满雪花呢……”

天老先晕倒，竹巫背着天老蹒跚前行，最终自己也体力不支倒下。竹巫不甘心死在这里，一点点爬起，但最终无力瘫倒。

“不……”竹巫的意识也渐渐消退，白色的冰雪，黑色的岩石，眼前斑驳的景致也开始模糊。

“呼，哈！”豚鼠从雪地里打洞钻出来，“源，还好你来得及时。”

少女走在竹巫面前蹲下来：“唯心多还真是预料对了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你是……”

源低语：“看着我的眼睛。”

竹巫看向他的眼睛，瞳孔内是一口深邃的洞，不知通向哪里的洞，七彩的颜色聚集在黑色的世界里，最终他看见了宇宙。

屏息，凝神，意识复苏，竹巫睁开双眼，看见木制的天花板。

“呀，你醒了。”当地的居民说。

此刻天老正和豚鼠说话。

“我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仿佛做了梦，梦见有个少女，他让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是藏了万物一样。”

竹巫回想起那个少女，可能是唯心多拜托他来的，这并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人。

“竹巫，你醒了？”天老难掩劫后余生的欣喜，“原来这个豚鼠什么都能吞，要是把山上的雪吞了，也许就安全了。”

豚鼠立刻反驳道：“那也太离谱了！”

天老笑得后仰，白色的吐息随着笑也颤抖，在屋内很快蒸融。旁边还有正煮着的骨汤。

（三）遮眼

太阳南沉，才钻入地平线，不久又调皮上升，白昼无比得长。

“天老呢？”

大家醒来时，大家如同往日通勤，检查所有实验体的状况，整理数据。萨尔斯看见天老平日待的实验室内，电脑待机，显示屏侧灯闪烁，但人不在。

打开电脑，下方显示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睡了八个小时。

“国防生化研究部传来讯息。”有人前来提醒。

已经统计因病毒而死的实验体数量，目前还有少数异能者存活，可能找到了防护的方法远离了那座城市，可能比较坏的情况是有人已经有抗体了。

萨尔斯记得将病毒注入健康的实验体内，当日就有症状，三日内就死去。

自从那次出逃事件，原来的基地早早拆除不留痕迹，所有东西都搬到无人的极地地区。

蓝紫色的北极兔悄悄钻入桌下，化作人形，站在萨尔斯身后。

“如果你担心，那就不得不正面迎接暴乱盛宴。这个世界如果弯曲到某个极限，也许会崩塌。”

“变女。”萨尔斯一手撑下颌，一手移动鼠标，“我可是想要质的飞跃，能够永生，能够跳出这个世界的规则。”

“难道你们混沌也有分歧吗？还是说——只有变女你，要违背无序的本质。”

蓝紫色虚幻的身躯闪烁扭曲，变女却生硬地作出扭曲的微笑：“我没有宏大的理想，我只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心。”

“不像。”萨尔斯立刻说。

“管理者被屏蔽到世界之外，我终于有机会得到他呢——嘻嘻。”

萨尔斯转头看向变女，“管理者？”

“他还有机会找到相似的客体作为媒介回来，观测的媒介是眼睛——”

天老的脑海里也听见特殊的声音。“只需要遮住他的眼睛就好。”

此刻两人已道谢告别这里的居民，天老已经答应竹巫带他去基地。既然这里有人户，只需找到附近的村庄，便有人带路。

那时蓝紫色的生灵尾随着两人，两人在村庄采购了东西，选择无人的废弃屋子里准备好干粮，见窗外台上蓝紫色的狐狸正凝望着他们。

豚鼠不喜欢混沌生物，钻进竹巫衣服里躲避晦气，竹巫也疑惑时，天老却表露欣喜：“他可以信，相信我。”

竹巫打开门找狐狸，却见外面有一辆车停下来，萨尔斯正坐车里等候，见竹巫，他才下车。

“我知道你是来找我。”

萨尔斯作出手势，身后立刻下来两人走到竹巫两边。

“什么意思？要架着我走吗？”

天老发觉门外动静，背着东西跟出来：“老师？”

“天老，你在正好。你旁边可是很不错的实验体啊。”

竹巫嘲讽道：“你迟早被自己做出来的恶果制裁！”

萨尔斯听着很不高兴，再次抬手，两人立刻拽着竹巫胳膊推进屋。

“放开我！”

竹巫挣扎不得，两人将他按在墙上，毫无反抗之力。

“老师，竹巫帮助过我们那么多，求你不要为难他！”天老央求道。

豚鼠意识传声问：“要不要我暂时吞掉他们呀？”

竹巫摇头。

萨尔斯走在竹巫面前，“你不会以为我会带你去基地吧？这座小镇也有个卫生院，里面的医疗器械还是我出钱捐的噢。”

两人架着竹巫送至车上，天老却被引到另一辆。

“老师，请您听我说……”

前车已经打火启动，天老在后面无助地看着车走远。

“天老，快上车。”其他学生催促道。

“遮住……眼睛……”天老反复喃喃。

无序充斥着世界，只是为了让世界瓦解崩坏。而代表秩序的管理者屏蔽在外，无助地在外界徘徊。

混沌凝聚在梦境，无数兽在狂欢，期待着秩序陨落。

最初的最初只是因为某个人类向混沌许愿，扭曲的爱也影响了原本发展的因果。

天老的灵魂被恐惧淹没。

竹巫被人扭送进无人的小楼，内里有一间手术室，空间虽小，设施俱全。

“竹巫啊，豚鼠我呀要是再不出手，那就没办法咯。”

豚鼠从衣领钻出来，周围人都被老鼠吸引注意力，竹巫却发出痛苦的惨叫，就连豚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竹巫痛苦地捂住一只眼，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发生变化，星辰从指缝流出。

萨尔斯以为那家伙要顺着眼睛找来，四周的混沌迅速围扑，豚鼠小身躯被裹挟，慌忙叫道：“糟了糟了糟了！冲你来的！”张开嘴想要纳入囊肿，却吞了个空。

“我真帮不了了！”豚鼠跳下来，跌入混沌里。

霎那间，混沌钻入眼睛，竹巫双眼短暂失明，周围流动的时空才安静下来。

“吓我一跳。”萨尔斯连忙叫人带竹巫进入手术室，各自准备。

豚鼠匆匆忙忙追着其余混沌进入梦境，最终跟丢，无奈只能游回干线。此时，溯正在实验台前手忙脚乱地记录。

“马上要到弯曲的临界值了。”溯看着图，满脸忧虑，“源怎么还在玩，不是要配合管理者执行吗。”

“你个破机器懂什么？”豚鼠跳上实验台，“刚刚跑一趟，我差点被混沌整死了，必须加钱！”

“我破机器，你要是把我整坏了，维修费都比你身价贵！”溯反斥道。

“你开关在哪，非把你关了不可。”豚鼠跳上溯的肩膀开始乱窜。

溯连忙拍打：“不要闹了，你这次回来难道什么发现也没有吗？”

豚鼠跳回实验台：“哼。你们都知道变女曾经是天老，那管理者肯定是——”

竹巫啊。

天老跌跌撞撞下车，他能感觉到这里遗留的时空冲刷的痕迹，那时蓝紫色的狐狸再次跳出来。

“我不允许你治好竹巫的眼睛，其他我都不会管你。”

天老冲进手术室，那时竹巫已经昏睡过去，医生正准备剪头发。

“停手！停手……老师……”天老的声音颤抖着，近乎愤怒，“您究竟要做什么？”

大家都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

萨尔斯看着竹巫沉睡的脸庞，宁静，澄澈，不沾染任何私念。

“先破坏他的记忆，丧失语言，再改变他的外貌——我看看恐怖的样子是否还让你如此神魂颠倒。”

天老大吼：“竹巫与你无冤无仇凭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来阻止我们的吧。”

旁边人都劝阻道：“我们都参与了实验，只要有人出事，我们其他人都会有牵连。天老，包括你啊。”

“天老，我不希望你变成我。”变女的声音钻入脑海，天老关了电闸，灯熄灭，一切都陷入昏暗。

“可以不放他走，但是不允许动他……”天老最后的妥协。

列车内，源骂骂咧咧登上车，不谷立刻窜过来蹭蹭。

“是谁给的竹巫单人闯基地的勇气啊！”

乘务员们左顾右盼，视线都落到溯那边，溯慌忙摇头，豚鼠立刻辩解：“反正不是我。”

“那肯定就是你了！”源炸毛走过来，豚鼠迅速钻进溯的衣服里。

溯分析：“竹巫的眼睛被遮住，必须另找媒介了。”

“遮住……眼睛？”

唯心多盯着手机那几行字，眉头紧锁。

曾经天文馆内，小少年正在使用天文望远镜寻找遥远的天王星。茫茫的星海，他一时记不起星图，正如此时迷茫的心境，寻不见那颗黯淡的星星。

“小弟弟，你在看什么？”

“我在寻找星星，但我找不到它。”

“你喜欢星星？”

“也许。天空中有无数星星，会有花朵和树木吗？”

那时他是天才少年，年少智慧聪颖，竞赛中脱颖而出，他即将进入大学。天赋异禀的智慧与幼小单纯的心智奇妙组合，他向往着自己的未来。

“我要成为科学家贡献一切！”

“小小年纪就有这么伟大的梦想呀。你有什么想法吗？”在女子眼里，即使空口大话在小孩子嘴里说出来也颇具有天真烂漫。

他望向天空，微风拂过，天台种下的花朵摇曳。

“我未来——应该学天文学有关呢还是生物学有关呢？”

那女子将一朵白玫瑰交予少年手中：“你我都来自星辰，真理就在遥远的天空。”

那名女子仿佛是黑暗夜里明亮的超新星，第一颗被发现的闪烁八月的“南门客星”。

“星星”大步走回展厅，各色灯光交错，孩童欢声笑语。那一夜便是无数平行时空里，属于裂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