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那年与赵家的事,闹到县衙,都不让歩,你家二大伯和赵家五公子关进班房了,省里杨参事传话到县太爷,要重办于你家,我收到信栈,放下公事,连夜赶回来,先和太爷爷通报了,太爷爷叫我火速告知你父亲等人,先去县衙撤诉,请乡正和太爷爷出面,以居中为界,就此打住。”春分一字一句地叙述道。
“是呀,为了左右不过一米的地,我家中钱财用完,好田好地也卖得差不多,赵家的代价更大,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送到省里做小老婆。”四叔说着,春分小口地喝着糖水,看着桂花忙进忙出的。,
“桂花,有些年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糖水煮蛋,你也坐一坐歇一下。”春分又喝了口糖水。
“你家的那场官司,赢了面子,输了里子,从结果看,还是败得好。”
“是呀,我爷临死前给我讲,待人要和气,少起争执。钱财身外之物,以人为重,以家人为重。还说起你,过去承你多次鼎力帮助,要我们要知恩图报!”四叔连咳了几声,用双手撑着坐了起来。
“三哥,这几年,你真不容易,我们都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办法呢?”四叔拉住春分的手。
“那年腊月二十四,大户小家都在忙着,我回家过小年,在村口老爹饭堂坐了一刻钟,然后去了张裁缝家坐了一下。”春分回忆着,嘴角向上微微提起。
“小时候听人讲张裁缝甚是了得,在我们这个地方他算是最好的裁缝师傅,我周岁抓周穿的衣服是他做的。”四叔坐起来,端着茶杯喝了口水。,
“老爹家的菜,张裁缝的衣服,在我们县都是最好的,张裁缝在上海滩开服装设计铺的,惹了大人物不高兴,做不下去,才和老婆余小芊回到家乡开裁缝店的。”春分说着,眼中泛着光。
“老爹家的猪头烧得太好吃了、油而不腻,不柴不烂,我第一次吃到,就喜欢上了,小时候常吵着要去吃。母亲说:崽呀,喉咙深似海,再大的家业也会吃穷的,一砵猪脚,要一块现洋,可以买十斤米。”四叔说着,抬起头看着春分。
“那个时候,年初养3、4个猪仔,能养到年底的有一头猪就算是好的。我的家境算是好的,一年下来,我就吃几回。”春分自言自语似的。
“现在的日子是越过越紧,过完年,先是稀饭,然后是野菜。同样的田地,同样的人,为啥前后相差如此大?”四婶旁边插了一句。
“那个时候,田种得好,打的谷子就多,交租交调后,就是自己的,所以像老四这样会作田的,又勤快的人,就有粮食,如果再娶了个像桂花这样贤惠会持家的老婆,不就有家产了吗!怎么就又成了剥削阶级,打死我也不相信这个理!”春分有点动情。
“是呀,原来我家老四在村里开荒种些豆子油菜之类的,经常被不着边的人拔掉警告,讲这些是走资本主义的毒草,从上至下不让种。找到福贵,也是说:安分守己,不要种了。”桂花端着豌拿着筷,说话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我的小祖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这要是被人听到,上报到公社和县上,那可是惹了大麻烦。”春分连摆着手说道。
“是呀,平贵随了她,才惹下这天大的祸。”桂花噘了下嘴,走出房门去了。
“石伢子,你在这里做的这些事,福贵他们怎么说?”春分压低声音问道。
“福贵讲,不要张扬,吃的用的,只自食其果,村里来的人,客客气气的,让茶倒水,老余书记,先前是常在一起做农活的,也帮我遮遮掩掩的。”四叔也是压低声音答道。
“老余的爹平叔,在十多年前吃米糠后大便排不出,拥死的。他也是没办法,身在其位谋其政而已。”春分说。
“是呀,当时老余还在福建前线当兵,家中吃饭的嘴巴多,而挣工分的劳动力不够,我们还可以去江西那边想想办法,而老平伯又是队长的,吃了一个礼拜的糠,拉不出来,用手去弄,第一次还行,第二次大出血,送到卫生院,挂了几瓶盐水就又回来了,没得吃,又用树叶拌糠吃,痛得叫天,折腾了一个晚上还是走了,是你发电报通知老余的,当时那个场面,没人不流泪的,不到六十岁呀!”四叔眼中泛着泪光。
“守殡的那几天,过了三更,整个村里的狗就会吠起来。唉,想当年,春平是个走南闯北的硬汉呀,”春分唏嘘道。
不知不觉中,已是晌午了,桌上摆着三个菜,干豆角烧肉丝,清蒸干鱼块,炒土豆丝,还有一个鸡蛋汤。桂花照应两个男人坐下,并倒了满满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