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如何，只要李斯流露出一点早就知晓密诏内容的意思，群臣就会分成两派甚至多派，一派是支持扶苏公子，一派支持胡亥公子，到那时便会朝堂大乱，分崩离析。

他李斯背叛了始皇帝已经是不忠，假如再为了保住性命，而扰乱朝堂人心，使得天下大乱，那就是不义，李斯自诩为天下读书人的领袖，竟干此等不忠不义的卑鄙之事，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什么？你问他赵高就不怕被天下人发现这些苟且吗，是的，他不怕。

他赵高是个阉人，诸多声名气节早已抛掷脑后，换而言之任何卑鄙的事儿放在他身上都不让人诧异，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在史书最肮脏最卑鄙的一页，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但李斯不同，他是丞相，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但不能认，尤其是不能亲口承认，哪怕是嘴硬，因为他李斯位极人臣，要做千古名相，要做天下读书人的典范，他要是认了，读书人的天就塌了，他的身上不能有明显污点，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所以李斯只能狡辩却不能辩驳，只是他的狡辩却显得有些苍白，李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这穆阏之和樊槊虽是微臣府中门客，却自恃修为，从不听从臣下调遣。”

众臣心中冷笑一声，哼！谁不知道你李斯和那两人情同手足，形同兄弟，食同案，寝同被，结果现在来一句不熟，李相，可真有你的。

李斯精明了一辈子，怎么都没想到如今尽竟被一个阉人给阴了。

李斯恶狠狠的盯着赵高，他从来没有将赵高当成过对手，在他心里，赵高不过是始皇帝的一条狗，如今始皇帝驾崩，赵高就应该做自己的狗才对，赵高隐藏得太好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奴颜婢膝，任谁也想不到其中藏着怎样的狼子野心，自己还是低估了赵高的野心，李斯心中后悔不已，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前路和过去产生了迷惘。

不过其他人也没落井下石，现在时局未定，还是不好站队；摇摆是摇摆者的生存之道。

金碧辉煌的宫殿上跪着三个人，一人是始皇帝最器重的皇子，一人是始皇帝最倚重的边军将领，还有一人是始皇帝最信任的臣子，短短半天，竟全部成为阶下之囚，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此刻金阶之上是空荡荡的龙椅，龙椅旁边一太监卑躬屈膝却如鹤立鸡群，头颅低垂，目光却置于龙椅，稚子锦袍立于金阶，虽是全场瞩目，却时常回头示意，神色紧张，拘束不已，至于金阶之下，则全是奴颜挂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站也不是，弯也不是，面容阴晴不定，面面相觑，皆是一言不发。

胡亥此时已经知晓了自己便是皇位的继承人，看到自己大哥伏跪于地上，心中不忍，想要赦免扶苏，却被赵高用眼神制止。

赵高将胡亥迎至龙椅，接着朗声说道，虽然他已经极力想要将声音压低，却还是透露出属于太监的公鸭和尖细。

“先帝崩殂，贼相李斯，居心叵测，谋害新皇，按律当施以腰斩之刑，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龙椅上的胡亥还为适应自己新的身份，还在神游发愣，赵高多番提醒才在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