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手!”金引宣布。随即又笑问:“二位术法高明,令在场的朋友们大开眼界。用不用再加赛一场?”
顾法师看看自己一双儿女,正跟对方那两姐弟遮遮掩掩、相互交换眼神,道一声:“罢了,桃符箭在这里,贺家嫂嫂拿去吧。”
贺娘子接过一个长长的玉盒,也有些赧然:“还是供奉在祖祠中,需要时都可以取用……”
见一场干戈化作玉帛,金引道:“两位冰释前嫌,可喜可贺。就由金某请在座诸位喝上一杯吧!诸葛掌柜,尽管把美酒搬来。”
他话音刚落,四周响起一片叫好称谢声。
关动暗笑:“今晚全场金大爷买单。”
郭大悟举手招呼:“啤酒再来半打……”
诸葛晨星训斥正忙不迭的跑堂小子:“阿六,快把金法钱还给人家!”
带白花的黑裳女子赶紧摆手:“无妨,送给小兄弟留个纪念,多承他帮忙了。”
阿六上前鞠躬:“谢谢姐姐,阿六要拿它们回家,给村里的小娟和小芳换糖丸吃。”
“祝由科”那四个青年男女一起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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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三位主人——诸葛朝英替金引疗过伤后有些劳累,眼见已经太平无事,便提前告退。耿红莲不好饮酒。只有诸葛晨星亲自下场,敬了满座高朋几杯。
这一天悲喜掺半。且相聚即是离别,机会更加值得珍惜。
金、朱、关、郭四个,林林总总喝了很多。因都有功夫在身,能够把控自己的酒量,最终也算得上尽兴而不尽醉。
即将曲终人散,郭大悟注意到,金引给诸葛晨星结账时所拿出的东西有些奇怪——乃是几块黑沉沉的蚀刻铁片。
他悄悄去问关动。
“归元通宝。”对方回答,“几乎都是监管协会的内部成员在用。不过总得倒来倒去,洒家就不太喜欢使它。”
“嗯?”郭大悟更加疑惑。
关动解释道:“华夏中医气功国术研究会总部里,有个博物藏品办公室,这东西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勉强算得上一种货币。”
“货币?我听说江湖交易多为以物易物,金银钞票之类价值不大。可它既然号称货币,又拿什么来当做信用背书?”
“这还不简单?博物藏品办公室的巨型保险库里,五花八门,什么法器宝物没有?除去一些实在不能现世的违禁品,大多明码标价,能够使用归元通宝购买。每逢春分、秋分、夏至、冬至,博物仓库各对外开放一次,所以也不愁这“钱”花不出去。咱们圈内人若得到有价值的东西,自己用不上,又一时无法出手,也可以拿到博物藏品办公室先行兑换成归元通宝。那里自有“专家”提供服务。”
“不怕有人造假?”
“此物以玄铁所铸,岂能造假?
“玄铁?”
“所谓玄铁,与欧洲的秘银、美洲的曜金、非洲的火铜,并称暗世界四大珍贵金属。据说都是从天外飞来,地球上并无矿脉可寻。炼制刀剑时,只消掌握时机、用对方法,往里面掺入些许玄铁,便能够将一件凡品化为罕见的聚灵利器。所以其本身价值就已不菲。”
见对方连连点头,关动继续道:“时间一长,“江湖驿馆”中人如今也十分乐意收归元通宝。虽说其购买能力和兑换率难以详细评估,但只要有个大差不差,买卖双方都不会过于计较。”
郭大悟今晚又涨了几分见识。想起那日灭掉“敲头党”之后,金引处理“战利品”的方式,不禁心生敬佩。
夜已深,酒客们渐渐散去,大家相互揖手施礼而别,场面看起来一派和谐。
顾法师、贺娘子走之前,格外谢过金引,顺带与郭大悟、关动寒暄一番,攀了攀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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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离开地下酒吧时,下弦月犹未升起。
金引心思缜密,巨细无遗。临分手,特意安排道:“咱们几个就此一别,明早分头行动,就不必再碰面了。若有事情,只管电话联络。陶家妹子的车是租来的,月儿,你和她换换。免得到了泉州,没个代步工具也不方便。”
张月儿欣然答允。陶敏却看着对方那辆银色豪车有些迟疑。
郭大悟知道她短时间内跳不出惯性思维,只得替她应承:“都是自己人。你先开着罢,等将来用不到的时候,再还回来就好。”
朱大先生亦笑道:“陶姑娘只管放心拿去开,即便损坏了也无妨。此去他乡,我们本该送辆新车给你,可惜时间赶不及。”
陶敏道了谢,心里头还有些揣揣不安。
眼见夜色愈浓,大家纷纷上车,互道珍重。车灯摇晃,轮子碾过无边黑暗,几人各奔前尘而去。
陶敏即将远行,难免情绪伤感。想起漫漫前路,从此再也无可预测,于期待中不禁另有三分忐忑害怕。
猜出了她的心思,郭大悟安慰道:“江湖之事,虽然偶尔凶险,总归是你暂时没有功夫在身,才会觉着担忧。“多宝观”几位道长正直和善,术法精深,能够被他们列入门墙,可谓十分幸运。你天赋极高,将来只管尽力修行就好。”
“什么是修行?我们为什么要修行?”陶敏脚踩油门,茫茫然发问。
郭大悟一愣。
何为修行?又为何修行?
强大自己?改变世界?或是追求天人合一,成仙得道,长生不死?
他陷入了沉思。
半晌才说道:“我修为见识尚浅,心境不够圆转。想法也许与关动兄、金引兄他们不同……我曾看过一幅漫画。大概是讲——有一颗小行星即将撞上地球,人类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等待着毁灭。此时,有人跟亲属朋友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有人向神明祈祷奇迹出现,有人陷入疯癫的狂欢。更多人暴乱、滥交、吸毒、酗酒,丑态百出……但有一个小女孩爬上了附近最高的山顶……”
郭大悟微笑起来:“她带着一根棒球棍……”
“棒球棍?她打算……噢,我知道了。”陶敏也笑了起来。
“尽管宇宙伟力无限,生命渺小脆弱,但这份超脱坦然,或许就是修行的意义。”
银色汽车飞驰在高架桥上,风自车窗外吹入,夏夜清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