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小昭！！！我给你带了桂花糕！！”

远远传来的声音，熟悉的、明为昭口中不自觉念叨出了这个名字：归宿珩...在她心里，这是从小就在梦境中陪伴她长大的人，鲜活的生命。

这真的只是梦境吗？痛觉刺激着神经，她不安的情绪陡增，纵然这是她自小一直梦到的世界，可终究于她而言是虚妄的，所以她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恣意潇洒，可以将现实中所求而不得的事情全部在梦中挥霍个遍。

毕竟在现实里，她哪里敢叫人把衣服撩起来给她摸腹肌啊喂！！

“明小昭，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掐尖嗓子模仿雪姨声音的归宿珩不断敲着她的门。一段小时候的记忆就这样浮现在明为昭的脑海里。

八岁的红衣女孩不停敲着平阳郡首富归家长子的门，一下又一下。她恣意张扬、在平阳郡的地界全然不顾世俗的规矩，什么男子应该在家洗衣做饭、相妻教女，什么男子不得抛头露面，未成亲不得和女子过多言语，否则视为不检点云云。

女孩一到平阳郡就焚毁了这些男训规戒，大胆启用了男校和男子官员，引得非议无数。百姓私底下也管她叫傻子郡王。大概吧、离经叛道的姑娘总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至于她与归宿珩的故事，或许得追溯到他们第一次相见，小心翼翼翻墙而出的小郎君，身子刚过黑瓦，甫一探头就看见了大摇大摆走在路上，捧着桂花糕的平阳王明为昭，似乎是缘份使然，明为昭一转头也见到了他。吓得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归宿珩从墙上摔了下来...

当然，接住他的不是明为昭，而是被要求救人的多多。好像...这个相遇并没有狗血的浪漫，毕竟多多接到归宿珩之后就嫌弃地扔在了草地上，随后又隐匿了起来。而明为昭则走上前去仔仔细细看了看这个“天降”小郎君。

“你没事吧？我要不然带你去找医生...呃大夫...郎中？差不多啦。”

明为昭泄气地摆摆手，她每次做梦都清晰地知道自己是梦里，总是在古代的称呼和现代称呼里来回思考。最终选择放弃去纠结称谓的事情，伸出手企图拉起这个小郎君。

哪知归宿珩却警惕，蹭一下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衫，寻了棵最近的树藏了起来，怯生生道。

“多...多谢殿下相救，奴...奴家...”

“还好我不是口吃，要不然多多得忙死了。”明为昭神气地插了会儿腰，“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不对，本王是谁！”

“殿下神勇盖世，平阳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也是...到处都在说我是傻子郡王呢。”

“不，不是的，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个傻子...哦不，奴家...”归宿珩声音软软的、倒好似现实生活里的甜妹，可明为昭分明听出来了些刻意夹子的意味。也是，这个世界好多女子都喜欢这种夹子音、弱柳扶风的郎君，以至于他们从小就得练习如何伪装声音，拿绢布束腰等等，美其名曰将来可以找个好妻主。

糟粕！都是糟粕！这跟古代裹小脚有什么区别啊！这不都是畸形审美吗！明为昭在内心不断叫嚣着控诉。

“你分明不习惯称呼自己奴家，说我不就好了嘛！”明为昭走近那棵树，却并没有刻意走向侧边去看他，自背后看更像是她在同一棵树对话，“你的声音原本也不是这样的吧！挤压声带容易伤嗓子的！”

“挤压...声带？是什么？”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别被那些什么男训啊男戒啊束缚住了，那都是坏东西！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本来这里对你们男子的要求就够多了，什么衣衫必须遮住整个身子啊，如果露出脖子肩膀啊那都是不检点。多看女子两眼就是勾引她，这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省略明为昭的控诉一万字）

碎碎念下的明为昭越说越气，丝毫没注意到从树后走出来的归宿珩。他不再矫揉造作地捏着嗓子说话，也不装出一副顺从乖巧的模样，

“殿下，从没有人同我说过这样的话。我的爹爹虽是母亲正夫，但并不受宠，他教导我要乖训，要柔顺，要声如鹌雀动听而不响亮...这样才能找个好妻主。殿下，从您到平阳郡当众焚毁男戒男训之时，我就知道殿下与众不同。”

归宿珩原本的声音带着少年气，掩在青衫下的身姿逐渐挺拔，是一个未被腐朽的时代蚕食殆尽的躯壳，而内里更是不屈的灵魂。他的眼中有莹莹泪，却是带着笑意的言语。

明为昭一下愣住了，但并不是因为归宿珩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而是因为...

｛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Д??`)虽然带了点婴儿肥，但长大长开了绝对是个帅哥啊！！不愧是梦里...我注定要跟很多帅哥玩！｝

“敢问...阁下叫什么名字呀？”

“平阳归家，归宿珩。”

｛还他妈是首富家的孩子啊啊啊(;′??Д??`)人比人气死人，凭什么又有钱长得还好看啊，苍天啊！｝

“归家...归家好啊，有钱...啊不是，你好！归宿珩好！”

明为昭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眼前的归宿珩却并未介意，他想：能遇到这样一个善良的人是幸运。

后来明为昭就经常来找归宿珩玩，才知道她的舅舅与归宿珩的父亲是至交好友，可明为昭到底是凰女，婚事不由得自己做主，否则怕是早就给归宿珩定下这位妻主了。而归家的家主碍于她郡王身份，也不好再行阻拦，倒是硬生生把归宿珩这个人尽皆知的郎君典范带成了插科打诨之徒，二人是上树掏鸟蛋、舞刀弄剑。原本做绣活的手都因练剑生了不少茧。他们不惧怕礼教世俗，做着真正交心的朋友。

宫里也是对明为昭这般堪称疯癫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平阳郡只是个小地方。

可平阳郡各家闻此噩耗，纷纷摇头。让自家的郎君看到平阳王就躲得远远的。

人人都为归宿珩感到惋惜难过，只有他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鲜活过，从前的归宿珩只是一个套在归训壳子里的雕塑，一尊无心而被人夸赞的石观音。

至于雪姨敲门这件事是明为昭教给归宿珩的，她哄着归宿珩说这是两人的密语。实际上只是那段时间，她天天在电视上看情深深雨蒙蒙的重播，上头了而已。

说回现在，明为昭从床榻上爬起来，赤脚小心绕过被多多打昏的姑娘，给归宿珩开了门。

“好殿下，你...又不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