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正中回道:“汉阳府今冬准备用这个银子修筑汉口长江段堤防,是从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开始,顺江流方向修筑堤防十里。今后,花楼街东段就不会再有水患了,大片野地将形成新的可用之地。我觉得总经办的布店可在这里置办产业,进一步扩大经营规模。”
黎禾心想,这是个好消息,自己在花楼街东段登记的二百亩荒滩将派上用场。于是说道:“正街这边太拥挤,转到花楼街那边发展的确大有作为。”
正说着话,忽见一人走进会客房,崔英挺跟在这人后面。乔正中指着这人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二掌柜梁见萃,他与崔英挺去了胡双华家。”
梁见萃向黎禾施礼,说道:“参见黎总经办!”
黎禾站起还礼。乔正中说道:“二掌柜,你们去的情况怎样。”
梁见萃稍微皱了一下眉道:“我和英挺去到胡家只见到他家的胡玉菲,她父亲还是抱恙不能相见,她哥哥胡靖说是这几天发高烧,病得不轻也不能相见。我们说明来意,请求她家到我们钱庄存银,告知存银的好处和便利,但被胡玉菲回绝。我们说少存一点体验一下,她也不同意。胡玉菲态度坚决,说她家不需要存银,不需要银票。”
崔英挺跟着说道:“我父亲先找胡靖打了招呼,但胡玉菲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拒绝了我们的请求……”
乔正中打断道:“胡家的沟通联系需慢慢来,我们过后再商议。你们先下去歇息,我陪黎总经办他们聊。”
过了一会,三掌柜回钱庄前来相见,他是去的雷光梅家。雷光梅答应先存一千两银子,下午派人送来钱庄。黎禾说道:“一千两银子不够啊,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一千两银子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乔正中说道,“制铁局关饷只需八百两银子不到,你们可拿走这一千两银子用于关饷,剩下的一千二百五十两银子我们开具银票给你们。”
黎禾、刘家才、潘凤冠疑惑地看着乔正中,乔正中接着说道:“银票可用于购买货物,也可到我们钱庄的各个分号提取银子。比如,你们到赣省萍乡县买煤可用银票支付,也可携带银票到我们长沙府分号提取银子再支付。银票与银子是一样的,使用起来非常方便,今后将是一个发展的方向,你们可先行体验一下。当然,因特殊情况,在我们汉口分号提取银子需等到七天后才有银子给你们。黎总经办你看如何。”
黎禾没有回应,乔正中又说道:“请黎总经办放心,我们钱庄是朝廷户部奏请我皇同意设立的,而且是按朝廷章程实行五家钱庄联名互保,五家互出的保结送户部存案。钱庄投入的本钱是十万两银子,兑付没问题,信用没问题。我们下一步还要收存官府的税赋银子,还要把地方上缴户部的税银直接用我们的银票上解。”
“嗯,好吧!”黎禾说道,“同意乔大掌柜的银子、银票共用意见,只是请求银子改为一千零五十两,银票改为一千二百两,银票分为三张,每张票面四百两银子。”
乔正中答应。然后,双方商定本月二十上午辰正二刻,钱庄将银子一千零五十两、三张银票计一千二百两一并送交制铁局。
借银之后,保证了按时关饷、保证了日常开支,黎禾松了一口气。接着传来左右两个瓶炉都恢复到出铁十二版的消息,又让黎禾一阵兴奋。加上没有再出现偷铁、偷煤情况,黎禾觉得制铁局正在走向好转。这些情况要报告府衙,于是,黎禾叫来田玲玲,要她写一个简报,主要内容是借银情况、生产情况、护卫情况。田玲玲写完先送牛星星审阅,然后送黎禾审看。黎禾对简报表示满意,要田玲玲下午将简报送到府衙兵房。
到了三月初一,上月的制铁量报了上来,一共是十九万七千四百斤。看到这个数目,黎禾不禁坐下细细地进行计算。如今后十个月都按达产情况满算,即每月出铁二十一万六千斤算,年底出铁量一共可达二百三十五万七千四百斤,扣除兵部下达的任务量二百万斤,可自行售卖三十五万多斤。如按每斤十六文售卖,可自行收取银子五千六百多两。如按官府规定的超过当年制铁任务量部分可自行出售、盈利经办商户拿三成计算……
“哎呀,不对!”黎禾发现问题自言自语道,“是盈利拿三成,不是卖价拿三成。”
黎禾心想,盈利是卖价减去成本的盈余,或许没有盈余还是亏损呢,即使盈利也可能是微利,经办商户也拿不了多少,官府算的太精了,当时自己大意,没有注意这个表述的区别。又想,即使注意到按盈利拿三成也没意义,黎禾不再往下想,叫来田玲玲让她写个二月出铁情况的简报送府衙。
过了几天,发送股人员完成送铁任务回到制铁局,程知雨来到议事堂报告情况。程知雨将一张收票递给黎禾,说道:“这是兵部开封大库开具的收铁票据,我们这次送铁数目是六万斤。”
“咦,好像不对啊!”黎禾说道,“我记得好像是六万多斤,怎么变成六万斤整了。”
“是的,我们出发时从铁库领的是六万一千八百斤。”程知雨说道,“但在中途我们卖了一千八百斤……”
“什么,你们私自售卖官铁?”黎禾吃惊道,“这是违律犯法的,你知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告诉我。”
“这是制铁局的陈制旧例。”程知雨说道,“制铁局不出送铁的费用,我们路上发生的所有费用是通过卖铁来抵支的。”
黎禾叫来冯银鸽询问,冯银鸽说制铁局一直都是这样运作。黎禾问道:“在哪里卖的、卖给了谁、卖铁价格多少、有结余没?”
冯银鸽回答:“售卖地点是在豫省信阳府,买家是当地的一个商户,姓潘,我们叫他潘大户,他与我们往来多年。售卖价格是每斤十八文,卖铁收银三十二两四钱银子。目前结余少许银子,留待下次送铁时使用。”
“这个情况官府知不知道?”黎禾说道,“我们有没有可能改一下方式,出发时带上银子作路费,中途不卖铁。”
冯银鸽说:“省衙陈大人他们都知道这个情况,府衙兵房的也知道。先拨银子作路费当然可以,我们也愿意。”
黎禾说:“那为何不按正规渠道带上银子作路费。”
冯银鸽说:“制铁局是先送铁出去,然后,兵部拨银核销制铁成本。兵部拨银到局之前,局里没有多少银子,保工钱都难,其他支出能赊则赊,不能赊的等兵部拨银来了后再支,我们送铁是自己送不能赊,又有时间要求不能等,因此,只能卖铁作路费。”
“嗯,知道了。”黎禾说道,“送铁每八天发送一次,你们下去排好,做好准备。这个路费问题,你们下次出发前我们再议。”
又过了几天,采办股购煤人员回到制铁局,徐容方来到议事堂报告情况。徐容方说道:“这次购煤一共一百二十七万斤,全部运回本局。按照约定,今天要将新发生的船资二百五十四银子付给丰顺船行。请求先办这事,然后我再报告其他事情。”
黎禾同意,立刻要银钱股潘凤冠与采办股人员一起,携带一张银票前去办理支付。接着,徐容方说道:“这次购煤我们把价格压低了一点,但由于是枯水期,从萍乡运到湘潭的小溪要拉纤,运费涨了,通算下来煤价与去年持平。原来所差萍乡煤矿购煤款四百八十多两银子,这次先全部还清。新购煤款应付一千二百七十两银子,实付五百二十两银子,新增欠银七百五十两银子。”
黎禾不作声,徐容方继续说道:“萍乡县衙的一个典吏约见了我们,要求我们尽快支付欠银,以维持矿工生计。这个典吏转交了一份矿工的请愿辞,要我们体恤矿工,付酬给矿工。”
徐容方递过一张纸,黎禾接住,看了起来。请愿辞曰:家住萍乡萍水头,三代在矿做马牛。挖煤不止汗流尽,一日三餐仅糊口。去冬今春遭噩运,三月工钱不曾收。少壮草根来充饥,老弱饿死埋荒丘。咬紧牙关出乌金,日渐力竭难坚守。官家赊购运煤忙,矿工无钱至死休。安得工钱如期至,萍水欢腾人无忧。我求官家多体恤,将心比心快付酬。
看罢,黎禾说道:“写得不错,也是事实。我们欠萍乡煤矿的银钱太多、太久,影响了他们多少个家庭、多少个人啊。这样,下次去购煤我们多带一些银子,尽量减少欠银。哎,他们把我们当成官家了,我们不是官家。”
“是官家!”徐容方说道,“制铁局是官办的,总督办是府衙常知府,所以,制铁局是实实在在的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