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皇帝要你来杀我，对吗？”刘缘长对司命看起来冰冷异常的态度并没有在意，反而随意地笑了笑。

老皇帝刘骁是开国之君，将自己的兄弟真正视为手足。故而他开国后，他的两个兄弟都被封了王。老皇帝能容下自己的亲生兄弟当王，但是新皇帝却不可能让自己的两位表亲当王，成为割据的风险。

大玄一共有两位世袭罔替的亲王，一个是赵王刘震，一个是益王刘林。刘震有两子，长子幺折，幼子离奇死于家中。赵王在京城前哭了两天两夜，但那位青年皇帝只给了他三千两白银与一句“命运所致，节哀顺变。”

赵王愤怒，但又无可奈何。自己的亲兵加起来也就刚到贞元皇帝御林军的数量，更何况还有萧烈和兵部尚书顾长生这两个三步境的正一品大将军在。

另一位益王，也就是刘缘长的父亲，一共有四个儿子。三个儿子死于非命，只有打小便呆呆的刘缘长因为被所有人认为先天带有脑疾，七岁时便被丢到了江湖上。

当然，将刘缘长丢到江湖上这一举措到底真的是因为他有脑疾还是因为益王早就看到了未来必然出现的发展，想给自己的家族留下一个根，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但总之，他因此因祸得福，捡回了一条命。

但如今，那份命运还是找上门来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为那家伙卖命？”刘缘长真正不解的便是此事。那位青年皇帝到底许给了他什么，才让天下第一杀手为他不顾风险，整整杀了四位世子。

“你不需要知道。”司命的声音仍是那么冰冷，冰冷到让人心里发毛。但这不足以让刘缘长恐惧。

对于天下棋甲，不，此时应该称之为前代天下棋甲的他来说，世界上不存在死局。只要是人，便会有弱点。哪怕对方可以将自己一剑封喉。

他仔细打量着司命身边的少女，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出现。

“原来大名鼎鼎的《十三甲》在大玄武库里啊。”他试探了一句。这句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成本。如果司命着急杀他，恐怕早就杀了。之所以他迟迟不动手，恐怕是因为害怕自己留下了什么后手可以伤害到他身边的少女吧。

十三甲，天下第二的武功。二百一十七年前，凌赤一人独占天下十三甲，将江湖录中的二十一甲占了一半还多。

借着这股甲于天下的无双傲气与十三甲于天下的大气运，凌赤创出了这门名为十三甲的武功。但连凌赤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这门武功的内力极为强烈，伤人亦伤己。若无十三甲于天下的大气运护身，修者必死无疑。

凌赤隐名于江湖之后，其子凌云先天经脉中便存在着十三甲内力，又无十三甲气运护身，导致内力破损经脉，还没到三十岁便英年早逝。

凌云死后，《十三甲》秘籍丢失，但十三甲内力却仍然如同诅咒一样在其后人中不断流传，使凌家后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二十三岁。

如果刘缘长没有猜错，司命身边的少女，应该正是凌赤后人。

因为少女的气势虽然大多数都被司命和玄冥的杀气掩盖，但刘缘长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属于少女的气势。那气势很玄妙，但是又处处破损，毫无连贯之感。

世界上没有人比刘缘长更了解如何出现这种气势，那便是经脉破损！

若只是寻常的经脉破损，司命的势力绝对能带少女找到最好的郎中医治。而少女如今仍然经脉破损的原因，恐怕只能是因为这位天下第七的高手都无能为力吧。

少年笑了笑，他确实没法再布出足以撼动三步境的大阵，但他无敌于世的资本可从来不是依赖于外在的力量。他的强大来源于他那算尽苍生的智慧！

司命愣了愣，尽管他戴着面具，但刘缘长仍旧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一抹震惊。

他明白，他赌赢了。

“这位少女多大了？离经脉彻底破碎还有多久？当然，这不重要。虽然我现在八脉废七，但好歹也曾经混了个天下阵甲。对我来说，引爆她体内的狂暴真气并不难。你杀我只需要一息，我杀她同样只需要一息。”刘缘长在虚张声势。体内榨不出一丝内力的他怎么可能能布出瞬间引爆他人经脉的阵法，哪怕那人的经脉已经千疮百孔。

但他仍然选择了去赌。因为他知道司命不敢赌。如果他敢赌，他根本不会跳下来见自己，而是会直接收走自己的头颅。

他赌赢了。

司命手中长剑刺入大地。

“帮我照顾好她。”司命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想去大玄武库里面偷东西？你觉得洪公公发现不了你？你觉得七千御林军一拥而上杀不了你？”刘缘长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那个少女的缘故，他总是不想看到有人为别人活下去而死。

“总要去试试。”司命的表情刘缘长看不到，但他那种视死如归的心念却被刘缘长感知。

“我为什么要照顾她？”刘缘长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此事。前一秒还要杀自己的人为什么能如此笃定自己会保护那个少女。

“你师傅李攸宁在命运总部留了些东西，我觉得应该是给你的。我没看过，她的阵法我也解不开。”司命的话让刘缘长颤了一下。

正如司命有弱点，刘缘长又何尝没有自己的弱点？

“命运总部在晋州城下，宝库的进入密钥是夜夜，也就是她。”司命指了指身边的少女，让刘缘长彻底无言。他在算计司命，司命又何尝没有在算计他呢？

“你为什么要为了她做这么多？”刘缘长隐约好像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问。

“我是他师傅。”司命没将后半句话说完，但刘缘长从司命看少女的眼神中明白了后半句话是什么。

“不只是师傅。”这是司命没说完的半句话，是他说不出口的话。

“好。”他没法拒绝，从利益角度讲，只有将这个被司命称作夜夜的少女送到命运总部，自己才有可能拿到师傅留下的东西。更何况，他从司命身上看到了一个少女，一个同样为自己亦徒亦恋之人付出生命的少女。

听到刘缘长答复的司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破庙中只剩下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