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看赖二娃是闲庭漫步,实则他是举步维艰,背后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打湿了,好几次都强压住后退的心情,使劲儿抬起重逾千金的双腿,一步一步向前走。
他第一把赌对了,希望第二把也能赌对。
赖二娃能从一个农村娃儿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不是靠腿脚和体格,靠的是有点儿小聪明,虽然谈不上大智慧,但是起码不愚蠢。
李四狗子啥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别人见了他绕着道儿走,他都要上前去踢上一脚,一个鬼见愁的家伙,哪可能被什么妖魔鬼怪主动杀来吃了,那这妖魔鬼怪胃口也太好点儿吧。
估摸是干拦路抢劫的阴损勾当,又看上了人家小娘子的美貌,污言秽语轻薄了,才会被杀。
当然,这也是在赌,拿命在赌,他不信邪不代表没有邪。
不远的路,却像是走了一万年那么久,赖二娃终于走到了吴岩等人近前,最先看到的自然是那个一脸微笑的短发少年,紧随其后就是那美貌少女,他匆匆一瞥也就低下了脑袋,看似笑眯眯的无害,万一惹个不开心,自己就完了。
不过这些人看着都是正常人,没有传言得那么恐怖啊,也就是那个一脸锅灰的矮胖子稍微有点儿吓人,不过还赶不上李三顺那副尊容。
他一瞥众人的同时,众人也在打量他,只见此人瘦得可怜,颧骨突出、前额突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骨头不突出,就像饿了好几年的难民,两个小眼睛不住地滴溜溜转,委实一个尖嘴猴腮的坏胚子。
众人很好奇,这人是干什么来了,代表贼匪们宣战的话,凭此人的话没什么威慑力啊;就算是求和也要派个稍微上得了台面的不是。难不成上这里卖惨来了?
吴岩说道:“若是做客,希望不要嫌弃地上脏;若是亮刀子,那就不要嫌弃地下脏。赖兄还没有表明来意,就不要怪兄弟没有说‘请’了。”
赖二娃一哆嗦,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到吴岩笑干净的笑脸和眼里慑人的精光,赶忙把袖子里的物件儿往里面掖了掖——他打算好了,今晚就是死,也不用袖子里的物件儿了。
赖二娃咳一声,给自己壮壮胆,开口道:“不敢。是···是这样的···我是密州利川义军的首领,有两个兄弟死在···阁下手上了···我此番···前来····”
下面的话,他努力了半天,硬是没能说出口,难不成要他说“老子是来杀你们几个狗贼的,死吧”?怕是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到地下见阎王了。
“想报仇咋的?”刚腚子大声喊道,吓得赖二娃又是一哆嗦,赶忙摇头:“不敢···不敢···手下的兄弟们···有点儿···怕······”
“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我们还能吃了你们不成?”刚腚子很是不满。
赖二娃心想:“可不是咋的,你们吃的还少吗(虽然只是传言)?”
吴岩拦下刚腚子,说:“看给人家吓得,你那臭嘴差点就吃了他。”
随后对赖二娃说:“赖兄可能对我等有些误会,我们都是好人,不是见人就杀的杀神,你让你的兄弟们放心,我们也就是路过,只要没有不长眼的来招惹我们,我们是懒得理会的。”
“至于你说的死去的兄弟,虽然我不知道说的是哪一个,但我们肯定不是故意杀他的,完全是自保,一时没控制住。”
说着,吴岩拉过刚腚子的胳膊,说:“你瞅瞅把我哥们儿砍的,这手臂···上的老灰都掉了不少,多危险,我们也是不得已为之,希望你能见谅!”
日特娘,说得好像是不小心吃了老子一口饼子似的,我能“见谅”,而且高兴还来不及,关键是下面的兄弟能“见谅”吗?
赖二娃努力把自己脸上的松皮堆起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说:“不碍事不碍事。”
那口气也好像是在说,不就个饼子吗,给你吃两个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