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烟奇特的香料味让他的口腔和气管感觉辛辣且不舒服，但尼古丁迅速穿过肺泡通过血液循环到达大脑，瞬间大量释放的多巴胺替他在大脑这台机器上按下了“舒适”的按钮。

他咬紧烟蒂，仰头用力转了下脑袋，直到颈椎发出喀哒声，随后朝天吐了口烟，整个人处于一种既难受又舒服的奇妙平衡中，正如他第一次杀人。

“真是‘舒适的麻木’。”他引用了平克·弗洛伊德的歌词，自言自语道。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和轮胎过弯时摩擦地面的吱吱声。

李岩起身望去。

两辆黑色凯迪拉克轿车由远及近，接近收费站时，先后关闭了大灯。

车子疾驰而来，在李岩车后十码处急刹，两辆车上跳下五个人。

为首的是桑提诺·柯里昂和家族大首领彼得·克莱门扎。

此时李岩已将杀手的武器归拢聚堆。

“上帝啊，这居然是真的。”胖子克莱门扎看着尸体和枪支喃喃道。

在先前李岩跟教父说明情况时，克莱门扎还据理力争，认为李岩就是个江湖术士，是来诓骗定金的。

此刻克莱门扎向李岩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随后便开始指挥三个纽扣人清理现场。

“都死了吗？”桑提诺上前问道。

“死透了，没留活口。”李岩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对桑提诺说道。

“够专业。不过，李，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桑提诺拍了拍李岩的肩膀膊。

“我就是做这行的，我有我的渠道。——找到卡洛了吗？”李岩对桑提诺问道。

“找到了，这个狗娘养的喝多了躺在家里的床上，他也全交代了。”桑提诺咬牙切齿地道。

随后只听得他意大利语夹杂着英语兴奋地讲着什么，手心向上指尖聚拢，双手随着说话节奏上下摆动，“吧嗒哔，吧嗒吧，吧嗒嘣”拟声词一大堆，含“F”量极高。

李岩并没有心情听下去，他更关心的是尾款——事成之后的另外四千美金，有了这笔钱，可以安顿下来，或许可以去纽约乡下租栋房子买两条小猪养养，再考虑如何回原来的世界。

桑提诺见李岩兴致不高，便转头命令手下把后备箱的人拎出来。

后备箱中装的卡洛·里齐，柯家赘婿，一头卷发，倒三角体型，金黄色皮肤，身上不少的淤青，眼角和嘴角的血已经糊作一团。

他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只穿了一条内裤，看样子是在床上直接被抓走的。

琼斯海滩的风有些大，但并不至于使人感觉寒冷，但此刻他却浑身颤抖，因为他面对的是桑提诺·柯里昂，他的梦魇。

“求求你，求求你，桑提诺，看在康妮和没出生的孩子的份上，不要杀我。”卡洛带着哭腔向桑尼求情。

卡洛口中的康妮，全名康斯坦齐娅·柯里昂，桑提诺·柯里昂最爱的妹妹，今晚她被醉酒的卡洛打得浑身是伤，无奈只能打电话让大哥桑提诺把她接回娘家。

这正是卡洛设下的毒计：通过殴打妻子康妮，惹恼性格残暴乖戾的桑提诺。

桑提诺易冲动，会独自一人冲到卡洛家中接妹妹，顺带暴打身为妹夫的卡洛。

卡洛预判桑提诺一定会途经琼斯海滩收费站，而收费站是杀了桑提诺的最佳地点。

于是卡洛把桑提诺的行踪通过电话通知敌人，敌人应允卡洛，会在收费站把桑提诺干掉。

但很明显计划失败了，因为李岩提前预判了他的预判。

现在等待卡洛的将会是桑提诺·柯里昂地狱烈焰般复仇的怒火。

桑提诺没有理会卡洛的哀求，咬牙切齿地抡起一脚，重重地踢中卡洛的侧脸，卡洛闷哼一声，口中的血水夹杂着两颗牙齿飞了出去。

随后桑提诺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卡洛的胸口、腹部。

李岩也听到了这一生中最长的一段意大利语加英语脏话。

发泄完后的桑提诺喘着粗气，拿手帕擦拭着指关节上的血迹。

“怎么处理这个叛徒？”大首领克莱门扎上前询问桑提诺。

一旁浑身是血的卡洛颤抖如筛糠。

“我还没想好弄死他的方式。”桑提诺说道。

看架势，叛徒卡洛是活不过今晚了，出卖家族，谋杀大舅哥未遂，哪一条都没冤枉他。

“你想试试吗，李？”克莱门扎笑着跟李岩说。

“这属于你们的家事，我不插手。”李岩连忙摆摆手。

“你迟早会加入我们，老头子很欣赏你。”桑提诺笑道。

李岩不置可否，权当作玩笑话。

“另外，卡洛没有直接杀过人，我下不了手。”李岩补充道。

“你在扮演道德卫士？你是蝙蝠侠吗？”桑提诺哂笑道。

“不好意思，我父母健在。”李岩回道。

“去你妈的。”桑提诺骂道。

一旁的卡洛还在哼哼唧唧地求饶，桑提诺听着心烦，命令手下拿了一卷胶布把卡洛的嘴封的严严实实。

“动手吧，时间不早了。”一旁的克莱门扎提醒道。

卡洛自知今天难逃一死，闭上了眼睛呜咽了起来。

“搞辆车布置个现场。”李岩道。

克莱门扎和桑提诺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说什么？”

“布置下现场，我说。”

桑提诺和克莱门扎面面相觑，桑提诺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有，这是一个不错的故事。卡洛出卖了桑提诺后，良心备受煎熬，思来想去自己代替桑提诺来到了收费站，与塔塔利亚家的杀手展开了肉搏和枪战，他虽然奋力杀掉了杀手，但自己也身中数枪，不治身亡。”

“脱裤子放屁。”桑提诺不屑地说道。

“你要为家族的名声考虑，要为你妹妹康妮考虑。”李岩说道。

桑提诺听完若有所思。

“照我说的做，康妮心里会好受些，至少她丈夫临死的时候是个迷途知返的英雄，他是为柯里昂家族而死，为柯里昂家族保住了声誉。”

“对康妮来说，确实是太残忍了，可怜的姑娘。”克莱门扎说。

“可怜？她才不可怜，她很快就能勾搭上男秘书，快活的不得了。”李岩脱口而出。

桑提诺、克莱门扎和一团烂泥般瘫在地上的卡洛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李岩。

“我开个玩笑，我是说希望她今后的日子过得快活。”李岩耸了耸肩，随后又转移话题道：“五大家族也会乱了方寸，他们不敢轻易再在柯里昂家族内部发掘叛徒。”

桑提诺和克莱门扎点了点头。

“等我走了你们再动手，我这个人见不了血。”李岩说道。

桑提诺一头问号，双手一摊道：“是你杀了这些杀手啊。”

“不，是卡洛杀的。明天记得把这个消息散出去。”说话间，李岩把怀中的左轮手枪和剩余的子弹递给了桑提诺。

“他妈的。”桑提诺轻声骂了一句。

“我饿了，有吃的吗？”李岩问道。

“车子副驾上有。”克莱门扎回道。

李岩走到克莱门扎下来的那辆车里拿了个装着食物的纸袋，径直回到了帕卡德车里。

“李，明天早上记得到林荫道找老头子拿你的尾款。”桑提诺喊道。

李岩伸手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他打开那只油腻腻的纸袋，里面是两块巴掌大的卷饼样的东西。

是卡诺里，一种又甜又腻的意大利卷饼。

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酥脆的外壳内裹着满满的软趴趴黏糊糊的芝士，芝士里头还有些巧克力颗粒。

齁甜，他心想，咬了几口后随手将剩下的卷饼扔在了副驾，发动车辆，漫无目的地向前开去。

不久后夜空中传来几声枪声。

不知道开了多久，看到路边有一片芦苇荡，李岩便靠边停了车，将毛呢礼帽盖在了脸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