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张照片里，林朗穿着一件白色的兜帽衫，用兜帽罩住了头，用口罩遮住了半张脸，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上面写着蓝天面包房。

但是在第二张照片上，林朗以一种像喝醉了一样的姿势走路，把兜帽摘了下来，并且手上的白色袋子也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

姜怡不自觉间把外套放在了桌上，她站了起身，看着那两张照片，她意识到了林朗的死亡真相很可能就在她面前。

“这是两个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画面，第一张照片来自这里，晚上九点二十一分。”

警探拿出楼层的地图，用手指着一块红色的区域。

“这里是林朗先生租的民建楼前面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是一个小商业区，目前正在改建，所以很多地方的监控是没有录像的。”

他用手画了一条连接着红色区域和民建楼的直线，并最终把手指停在了一个靠近居民楼的点。

“这里是民建楼前面大约三百米的位置，是个大理石修的小拱门，是拱门里侧的摄像头，林朗线上经过这里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三十五分。”

“所以林朗是在这段时间里遭人攻击的吗？”

姜怡看着面前的两位警官，声音急切。

她大概没意识到此刻她的半个身子前倾，双手五指呈爪状抓在了木桌上，像准备扑食猎物的猛虎。

“目前来看只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也很奇怪。”

“怎么了？”

“林朗先生的准确死亡时间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九分左右，可他返回屋内的时间是九点四十七分……这中间隔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我很好奇他这段时间在屋里干了些什么？”

“确实如此。”

女警探接下了话头。

“如果在那十四分钟里林朗先生确实受到了什么袭击，他绝对有足够的时间报警，或者叫救护车，或者打电话给亲人朋友之类的……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在那两个小时里，他到底在干什么？”

老男人的目光转向了姜怡。

沉默片刻，接着刚刚还绷直了身体的姜怡，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塌陷了下去，瘫在了椅子上，用手拄着脑袋，缓慢地呼吸着。

这时正沉思着的老男人才在身旁女警探拼命的挤眉弄眼中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说了什么十分过分的话。

那言语无异于在对眼前的女性说“为什么他即使是死都不愿意给你打一通电话”一样。

“抱歉，我无意……”

没等男人说完，姜怡开口了。

“我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感觉林朗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他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其实姜怡一直在思考，她什么都没有做，林朗之所以变成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会不会，其实就是自己的问题？

脑中出现了这个想法之后，自责如同风暴一样席卷了姜怡的整个内心……林朗之所以会变成那个样子会不会真的是因为她对他不够关心？要是她能早一点注意到，要是她能早一点和林朗一起面对一些问题，会不会一切都将有所改变……最起码……最起码林朗不用死啊。

可，林朗也从来没给过她机会啊。

正如姜怡说的，林朗的变化很突然，在某一天他突然开始把自己锁进了那个房间，然后再也没有和外界联系过，在那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能当做征兆的事。

在她脑内正天人交战越来越激烈的时候，老男人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子。

“好吧，继续讨论您不知道的东西暂时也没意义，我们还是聊聊别的案情相关的事吧。”

他又从照片底部拿出了居民楼的地图。

“林朗先生租的房间是位于这座民建楼的一楼，我们打听到他好像离开学校后的几个月都住在这里。”

仍然思绪混乱的姜怡敷衍地点了点头。

“对，本来我们学院的男生基本都住在学校西区宿舍楼的二层，林朗在那里已经住了三年了，今年才搬出来。”

“三年，从来没有换过宿舍是吗。”

“从来没有，他一直和舍友住在那里，直到今年他要毕业实习才搬了出去。”

姜怡回答道。

“毕业实习……是所有毕业生都要做的吧？为什么除了林朗先生以外的其他人没有搬出宿舍？”

中年男人提出了疑问。

“因为他的实习是跟着柴老师一起给企业做财务分析，我记得好像是这样……”

突然，女人的名字如流星一样闪过脑海，让刚刚还在自责中的姜怡突然像被针刺了一样猛然惊醒。

在记忆不深不浅处，确实还有那么一个人。

姜怡口中的柴老师，就是她和林朗的财务管理老师柴钰央，一位三十出头的女讲师，同时也是林朗的论文导师。

自己怎么会把她给忘了呢？那是位拥有着出众身材和漂亮脸蛋的老师，姜怡还一度以略带嫉妒的目光注视过她的背影来着。

难道说？

“怎么了吗？姜小姐？”

姜怡的脸色风云突变的样子被女警官注意到了，这变化很明显跟她刚刚提到的那个女人有关。

“对啊，林朗是在跟她一起去了洪都以后才变成那样的！”

“嗯？”

老男人很明显被这句话中的某个关键词吸引到了。

“姜怡小姐，您刚刚说的洪都……是那个洪都集团吗？”

“对，没错，我想起来了，林朗在三个月前最后一次跟我一起出去的时候提到过，他们的客户是洪都集团。”

老男人点了点头。

“这样啊，原来如此。”

他喃喃自语道。

他的小声低语被女警官的问话盖了过去，所以姜怡没听到他说的内容。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林朗先生一直住在这里是吗？”

“对，我之前劝过他几次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我在东开发区租了一个小房子。但是他一直推脱，直到后来我们分手。”

姜怡攥紧了拳头。

“比起这个，你们赶紧去调查一下那个柴钰央，我有预感这件事肯定跟她有关！最好现在就去，不然万一她逃了怎么办！快！快去！”

“姜小姐，先冷静一下，您放心，我们马上就会去询问您提到的这个人的，您不用激动。”

女警官试着安抚她。

“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我们也可以暂时中止这次问话，没关系的。”

“不行！”

姜怡用手敲着桌子，发出木板被震裂的响声。

“在抓到杀死林朗的凶手之前我不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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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她这个状态，很难询问啊。”

年轻的女警察——麦冬看着中年男人。

对方是她的老师，负责把这个新人培养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刑警的经验丰富的老刑侦。

周围人都管他叫皮哥，老皮。他是一位当今警界的传奇人物，破获过无数大案要案，面对过无数穷凶极恶的匪徒。

得他指点是一种殊荣，这个年轻女孩自然也明白这些，所以每一次的任务她都尽力做到最好。

“没事，小麦，我们问出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老男人把烟灰磕在烟灰缸里。

姜怡最终还是被他们给请回去了，从她口中已经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在那两个小时里她把几乎她所知道的一切关于林朗的事都说出来了……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抓住杀害林朗的凶手，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爱林朗。

啊，何其相似的一幕。

老男人的眼里漫起了往日尘烟，这烟雾一直萦绕在他身边从未散去。

那是他已经面对过太多次的生离死别，战士死去，而后他们的亲友在老男人面前哭泣——而每一次，在那烟雾的背后，都有着那个名字。

“终于啊，又一次让我逮到你们了。”

从刚刚结束询问到现在，他的目光几乎没从那本他面前的笔记本上移开过。

不，准确的说，是没从笔记本上用蓝墨水写着的“洪都”两个大字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