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有仆从上来供了侯爷案几上的热水,应不识就放置了那些外置物事,又替他来解下高山冠。
聂策的这副穿扮,必定又是先入宫再回来的。桑陵才猛然想起,昨日和成媪说话时,是有人来回了话,说聂策今日回。
“玄文。”沈氏扯起半边嘴角,“可有听着我同侄儿媳妇方才的话。”
“不曾听到。”聂策就瞄了眼桑陵,握住杯盏饮尽。
“那你问问你媳妇罢。”沈氏面不更色。
“二婶自有话说,何不直接同我说了?”
今日的聂小侯爷倒全程一张好言语的态度。桑陵深吸了口气,正欲开口,见聂策的手从案几下伸了过来,抓着她手握了握。
掌心温度一同传过来,驱赶走早春寒意,她的眉头不禁舒展。
沈氏冷笑说,“玄文,你便是要护着她,也得看着事来,这事不论是闹到太公那儿,还是闹到御史府,我都是有话说的。今日就是你媳妇错了。错了,就要伏罪!”
“伏罪,当然伏罪!”聂策挪动屁股,干脆和桑陵坐到了一张案几后,两只手都伸了过来,毫不避讳地将她的手包裹住,一面继续笑着面向沈氏,“二婶你说,到底是生了何事?”
“你的好媳妇,险些杀了华君。她下月就要嫁去傅家了,现在这副模样,一只手没了,要如何与傅家交待?”沈氏忍不住大袖一甩,直指向桑陵,“你若还有些良心,就自己出来认罪!”
“若论良心。”桑陵端坐昂首,终究忍不住开口,“我房中老媪又如何会被伤?二婶婶,我昨日并未计较,不是让你们今日来倒打一耙的。”
“你那奴隶到底是怎么伤的尚未可知,就算真是华君不小心伤了人,一个奴隶,也配和主人相提并论?”
不愧姑侄俩,都是这套横行霸道的说辞。她胸口怒火忽地窜上来,还欲回怼,又被聂策一把压住了。
他屈起一条腿盘坐,“婶婶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谁的命不是命?况且昨日成媪受害,大家有目共睹,你怎么赖呢?”
看来这府里生出的事,聂策来之前就知晓了,桑陵乜了他一眼,只见沈氏猛地一喘气,没料到这场嘴皮子仗竟能打这么久。“你看见了?”她据理力争。
“我不在侯府,自然不知晓,可这院子里的人,都看见了。”
“都是你们的人,谁又知道说的话能不能信?”
“二婶你要这么说,那成媪算她自伤,你沈家的侄女,也算她自伤,如何?”
桑陵就忍不住噗嗤了声,这盎盂相击的时刻,竟忽又变得荒诞起来。
“你!”沈氏被怼得实在没话说了,混淆是非讲歪理,看来没人能比得过聂策。
也是自小就在军营里野大的孩子,饶是被逼着念了几年书,仍旧是个泼皮无赖。
二夫人一抬眉,面色凌厉,“我不同你争辩了,我们去太公那儿论理!”
“如此——二婶慢走。”就见聂策含笑一扬手,屁股都不带挪动的。
桑陵先还默然观看,见沈氏下一瞬瞪向自己,心念电转,就瞄住了自己指甲上的蔻丹。
这副狂傲模样,显然是在刻意挑衅,沈氏不禁怒火中烧,“你且等着。”
等什么,桑陵自然清楚,不过抬眸过去,并未露出分毫怯意。
西府的这位掌家妇一走,屋内气氛顿时为之一松,聂策刚想开口,略有停顿,又望住了墙边。
就见房媪会心一笑,才欠身给侯爷侯夫人做了个告退的礼。
今日这番动静,想必昭玉夫人很快就会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