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张氏就这样在季家大院生活了下来。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她被称呼二嫂子,二婶,二舅母,她娘家来人她又变成三姑,她的丈夫并不长在家,她自己总是安静的。也并不常串门。不爱和别人聊是非。她的孩子不像别的女人那么密。那个时候,医疗条件极其落后,她婚后3年时,生第一胎,疼了两天两夜,生了个女胎,已经没有了呼吸。又过了两年,她又在生第二胎时,遇到难产,孩子的脚先露出,一直也生不出来,直到眼看着那小孩的脚由粉嫩变成青紫。最后生下来的又是个死胎。这显然对她是有很大的打击的。她和她丈夫都因为这个感到灰心。她并没因为自己遭遇的痛苦感到难过,所有的女人不都是要生孩子的吗?可是,她因为不能给她丈夫留下孩子而感到羞愧不安。到了婚后第八年,她又怀孕了。这时她已经不像前两次怀孕那样充满期待,照样什么都操持,有一天,她在灶台前一哈腰,就觉得一大股热流涌出她的产道。她还没来得及解开裤子,她的儿子就已经来到了人间。这个儿子又瘦又小,先天营养不良,哭声也是孱弱的,可是她如获至宝,每天都抱着,细心喂养,生怕这个孩子也像前两个一样抛开她而去。她丈夫在她产后一周才赶了回来,对这个晚来的孩子也很珍视,他们反复斟酌给他起名为季文国,希望他是有文化的,也希望他能成为国之栋梁。
这一段时间,应该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悉心照看着她的小孩,这孩子虽然瘦小,但是,眼睛大大圆圆,像她,睫毛很长,看起来像女孩一样俊秀。身体虽小,脸蛋也是圆圆的,小小的下巴。带着大大的脑壳,他们都说,这孩子肯定聪明!看这大脑门!这幼小的生命成为了她的命根子,她不假手任何人看护,她的小儿子身体孱弱,每有个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她的丈夫也辞了外边的工作,回了老家来,他们的院落随着她儿子的会抬头,会爬,会站立,会走路,会说话……时常充满欢声笑语。她的儿子虽然病病歪歪,也渐渐长大了。2年后,她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和他的哥哥不一样,生来就健壮,虎头虎脑,也是大大的眼睛,这孩子胖乎乎的又总是笑呵呵,甚是可爱。取名定国。
她丈夫已经在家呆了好几年了,比时,家里的田租和铺面都能使他们很好的生活,但是,他一向游手好闲的大哥都开了个酒楼,每天忙忙碌碌,而他这样见过世面的洋学生,怎么可能踏下心?日本人刚来时,他曾经的同学组织了一个青年抗日救国军,邀他加入,他热血沸腾,回来和她说:“我们怎么能容忍日本人在咱们国家横行霸道!我要保家卫国!我要去!”他得了个少校的军衔,踌躇满志了几个月,可是,后来,发现还要去打游击,她忐忑起来,缠着他说,“不去,行不行?那么危险,我和孩子可怎么办?”。他舍不下娇妻幼子,很不好意思的辞了他的同学,留下了。
后来,老太爷仙逝,将铺面折了钱,将田地也分给了他们哥三个。他有了钱,又动了实业救国的心念,带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转到黑龙江一带,后来又到了哈尔滨开矿办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