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人是昨天傍晚时来的,此时新鲜劲儿都还没过,在康乐园里转悠了半天,眼见着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肉皮疼,这才进了屋里。
东面的厅里李老太正坐在妆台前。大女儿关月娇,二女儿关月蓉,挺着大肚子的孙女关芝兰,和关小橙簇拥在跟前。大方嬷嬷和小翠,还有几个丫鬟嬷嬷,正在紧张的给李老太梳妆。
年近五十的关月娇看到镜中的老母亲,不由啧啧。“娘,你这么一打扮,看着比我都年轻呢!”
关月蓉整了整自己崭新的衣裳道,“大姐说的是,娘这一上妆真是好看。瞧瞧这头冠,珠子这么大这么多。搁以前啊!这一颗珠子够咱们一年的吃喝嚼用了。”
大方嬷嬷对自己的手艺也颇为满意,看着李老太雍容的打扮,赞叹道,“老太太本就生得端庄,这么打扮起来和宫中的贵人们相比,可是一点儿也不差的。”
李老太抬起手抚上头顶的发冠,看着镜中满脸皱纹的自己——头戴淑人冠,身着官礼服,脸上施了脂粉又打了胭脂,看起来气色极好,的确与以前大不相同。
她看着看着不由的朦胧了双眼。
李老太端坐铜镜之前,望着一身大妆的自己,思绪却飘回了五十年前。
李老太名叫李红云,她的娘家本是地主,家中有良田百亩,家境殷实。后来族中人在务农的基础上又经了商。到她父亲那一辈上,也算是人丁兴旺,经商有道。
家中日渐富裕,父亲和叔伯们也都开始纳了妾室。李红云便是李家家主的妾室所生。
李家人虽然兜里有了钱,却并无根基,便一想着往上钻营。都说饱暖思淫欲,这话不假,李家人不光纳妾,还想着往官场上钻营。只是商户地位低贱,一直也未找到机会。
李红云十二岁那年,她的亲娘因病离世。临去之前将她叫到跟前,叮咛嘱咐,切莫做他人的妾室,哪怕是嫁个家贫的农户,也要将命运抓在自己手中。
李红云的亲娘离世前的话,犹记在耳边。“千万别像你娘一样,一辈子活的如同别人手中的玩物一般。”
李红云眼见着父亲和叔伯们一房一房的妾室抬进屋中,不待新鲜几年便将人抛诸脑后,不管不问,任由主母磋磨。她的娘也就是在终日的磋磨中,郁郁寡欢才得了重病。李红云自小见惯了妾室的无助和屈辱,又因着娘亲临终的嘱咐,她可是立誓不会做他人妾室的。
可命运便是如此,越想得到的越得不到。在李红云十四那年,李家将她许给了一个四十岁的户部掌事做妾。
以李家当时的家境,李红云本可以找个不错的商户或者读书人,只要不是官身,以她的相貌家境是绝对不愁嫁的。
那户部掌事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因他家中的夫人小产之后一直未再生育,便要纳一房妻妾为家中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