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到吗？在上个周的时候，这些人口中那被反复唾弃的名字，还是被他们追捧的对象。”洛河叼着香烟，看着那些圆桌骑士的成员将一个个涉案人员押送走，以及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下城区贫民，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真是可悲。”

薇薇安皱了皱眉，受过良好教育的狮心千金对于这种劣质香烟的味道自然是不喜的。虽说莱茵也在她面前抽过烟，但一方面莱茵在她心里的印象很好，另一方面那种特制的烟草有着令人精神放松的清香，和洛河嘴里这个刚从某个罪犯身上搜来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玩意。而且洛河也不是在抽烟，只是点燃了叼着，不知道是单纯想要氛围感还是只想着耍帅。当然了，无论如何，对于一个超凡者和一个神秘侧生物来说，烟草所带来的损害都是可以无视的。

“这就是下城区啊……”洛河勾起嘴角，嗤笑道，“在他们眼中，上城区的大人物就是天，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咯。所以那个叫汤姆的家伙才会不遗余力的宣传自己傍上了上城区的大人物……虽然真正跟他有关系的那位在上城区也不过是个边缘人物，但是在下城区人的眼中，那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而上城区的存在，在这里就代表着绝对的风向。

“所以当你们这些真正在上城区掌握暴力的机关将他们定性为罪人，那么下城区的贫民自然会无条件的转向。他们不会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因为从小到大他们在这里潜移默化成长起来的认知就是这样的。”洛河撇了撇嘴，某种意义上，那个救了道格拉斯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小女孩的所作所为，和这些人墙头草的行为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因为身处下城区，价值观已经被完全扭曲了。

虽然接触的并不深入，但是这段时间在下城区发生的一切，让洛河对下城区有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从物质层面上来讲，这就是一群朝不保夕的社会底层，稍微有一点意外就能够打破脆弱的平衡让他们的人生坠入深渊；而从精神层面上来讲，这又是一群无比可悲的存在，被上城区驯化成了牲畜，一辈子都在以各种形式为上城区付出。

劣质的烟草烧到了嘴唇，洛河随意的吐掉，心里想着之后要不要向莱茵要点他那特制的香烟。毕竟现在他的状态可不算好，至于原因，他自己比谁都门清：“看样子，那段失去的记忆应该是相当的精彩啊……”

人的记忆影响认知，而认知则影响性格。突如其来的性情大变，自然是因为经历了某些刻骨铭心的事情。洛河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反派就是通过篡改男主的记忆利用男主去铲除异己。所以现在他身上发生的肉眼可见的变化，自然是因为那段已经消失的记忆。当然，既然连莱茵那样的存在也没能保留记忆，他对找回那段记忆也没报什么希望。

首先，那段记忆应该并不美好，否则他的心态不可能直接从原本还年轻气盛的二十来岁的小年轻，突然就变成了看破红尘的颓废中年人。其次……洛河看着玻璃上倒映着的倩影，这个形象应该是某个很重要的人吧？就好像萌王在静死去以后将其尸体吞噬，而后化作了她的外形，通过这种方式留念一样。人类的灵魂无法留下记忆，那就用特尔修斯的身体去记住。

也正因如此，洛河也没有避讳什么。实际上即便他的性格可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如果他仍旧保持着原本栗发少年的外形，多半也不会引起圆桌骑士的关注，毕竟他们对莱茵很放心，性格层面的变化还不至于引起他们的警惕。但如果连外形都彻底改变了，他们自然也更容易关注到内在的气质和性格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对于圆桌骑士来说就很不友好了。毕竟每一个国家机关所求的，无非就是事态的安危，所以他们不喜欢变化。

但洛河固执的认定，他要铭记的这个女孩，远比避免被圆桌骑士怀疑更重要。甚至他可能还要去和薇薇安以及玛莉亚解释一下……至于莎莉，他在王都认识的这些勉强算朋友的人之中，莎莉大概是唯一一个完全处在神秘侧之外的普通人，所以如果面对莎莉的话，他当然还是要变回之前那副样子的，否则也根本没法解释。

当然了，洛河也不会因为莎莉不是这边的人而瞧不起她。笑话，现世的超凡者无非也就打打杀杀，作为十三贤者的牛马到处吸灰，拯救世界还得偷偷的。而作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技术先驱的弟子，莎莉的天赋完全可以继承奥菲莱特的衣钵，后者已经上了年纪，接下来以源石为能源的全新体系，必定是莎莉的主场。到时候她就是文明新时代的奠基人，是引领文明走向的大师，搞不好下个时代的教材上到处都是她的名字。比起超凡者这种历史角落的无名小卒，这不要太帅好嘛。

世界本身的存在很重要，但文明的存续也一样。没有了安稳的现世，文明只会迎来毁灭；没有了存续的文明，现世的安稳又毫无意义。二者本就密不可分，又何来高低贵贱。

莱茵眯着眼睛向着城中心眺望，在这个位置，他的视线能够穿过低矮破旧的建筑群，看到那隔绝阶级的高墙。然而比起那令人心生敬畏的宏伟建筑，建在人心之中的高墙才更为可怕。前不久，洛河还沉浸在王都的纸醉金迷中，听着那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向教权发起翻盘，看着那足以改变世界的技术革命；而现在，看着下城区的一切，听着那些底层贫民的谈话内容，他却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