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孟照交给医生,柯主任这才些微松了口气。
小姑娘检查伤口,他就在外头没跟着辛医生一起进去,而是就在前台这边给学校老师打电话。
孟照的班主任叫耿春堂,是数学老师,口碑很好教书也不错,也算是小镇学校招生的一个活招牌了,还是早些给他说孟照的情况。
“耿春堂,你给孟照家长打一下电话,门口进校门的时候,小孩子摔伤了,我看样子手臂肯定是骨折的,叫家长来照看一下,我一会儿回去搞清楚情况,该赔偿的还是要给赔的。”
“哦,好,不是等会儿,孟照现在在哪儿,受伤了?”耿春堂先是点头答应,随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受伤了,我过去看看。”
“行你来吧,先给家长打电话,你正好过来替我,我走之前让孔良骏帮着问清楚情况,当时情况本来就有点乱,我得回去问一下。”
“行,那行,我先挂了,给孟明朗打个电话。”耿春堂点头挂了电话。
孟明朗是孟照爸爸,小孩子上学的事情他费心跑了好几回,还私底下攒了朋友在场的酒局,为的就是希望班主任耿春堂稍微费心一下,他怕小孩子个性安静,在学校受欺负,别的倒是什么都没说,也没让老师多多关注,也不给压力让老师照顾成绩上的事,挺不错的家长。
接到电话的时候,孟明朗正在跟着消防大队开会充人头,准确说并不在消防大队,而是政府内部的消防演练,目前在开动员会,七点半对于政府工作的人来说算是挺早了,但这两天大伙儿都绷着弦,天天早起开会,应对检查和演练。
“耿老师,我马上让孩子妈妈过去一趟,您费心了。”孟明朗走不开,他给梅青打去电话,说了一下情况。
“青青,你去一下辛弘光那里,孟照在学校摔伤了,老师看着呢,打电话让家长去看看。”
“怎么伤了,严重不严重啊,我马上出去。”梅青明显着急了。
孟明朗赶紧安抚妻子:“别慌别慌,医生正在看呢,耿老师说可能骨折,还要等医生那边的结果。”
“哎行行,我这就出门啊,你中午记得带饭回来,我不一定有时间回去做饭。”家里还有几张嘴等着吃饭呢,一个她兄弟的女儿,还有个孟明朗兄弟的女儿,都在读小学,中午是要回家吃饭的。
“好,别担心家里,诊所要不要我中午也给你们送饭去,一脚油门的事。”
“不用不用,看嫚嫚愿吃啥给她买就行。”
“好好,你安排。”孟明朗点头。
梅青拿上钱包就出门,到达诊所的时候,耿春堂也刚好到了诊所门口。
小镇上很少有受大伤的,孟照的手臂确实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在小孩子身体健康,恢复也快,辛弘光拿着单子对家长和老师一一解释病情。
除了腿上手上各处的擦伤看着吓人以外,流血最多的就是骨折的手臂,外伤挺严重,骨折需要静养。
“不算特别严重,得在家休息一阵,快的话一两星期就能回学校上学,小姑娘看着是文文静静的个性,身体康健,恢复情况不受影响的话,还是会很快的。”辛弘光戴着厚厚的眼镜,讲话轻声细语的,“你们不放心的话还是带孩子去大医院照个片,后续也可以在我这边换药上药的。”
“好,谢谢医生。”梅青点头。
耿春堂道:“孟照妈妈,我开着车过来的,赶早不赶晚,我们直接去一趟医院吧。”
孟照在休息间静静听着外面大人们谈话,脑子里走着神。
妈妈来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
算起来,妈妈今年好像也才三十五吧,比我就大两岁,孟照想。
梅青掀帘子进来,一眼就瞧见被辛医生包扎了外伤,躺在病床上的乖姑娘,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她多久没看到孟照这样委屈的眼神了。
孟照本来听着那熟悉又遥远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心中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的情绪逐渐蔓延。
直到真正看到妈妈的眼睛,孟照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紧张激动,她一瞬间就有无限的衷肠,万般的情绪,她想和妈妈诉苦,想妈妈抱抱她,想妈妈再摸摸头,好想妈妈啊。
“呜……”一声妈妈没有喊出口,孟照被哽咽的喉咙和迅速模糊的双眼阻挡了发言,“妈妈。”
“哎哟我的狗宝,乖幺嫚嫚,怎么伤得这样重呀,跟妈妈去医院看看好不好。”梅青赶紧上前,她不敢搂抱身上到处都涂了药的孟照,伸手去包里拿了湿纸巾给轻轻擦眼泪,又轻抚着小姑娘在病床上睡乱了的头发。
孟照二十年前世今生的委屈都似乎要在这场痛哭中倾泻出来,这么多年以来,她见证和经历了家族的中兴和光速的覆灭,伴随而来的就是家破人亡,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自作自受,整个梅家就剩她一个了,孤零零一个人,好不容易坚持着,坚持活着,却再次被命运戏耍,不小心踏进别人专门给她做的局,消耗着最后的生命力,直到死。
“嫚嫚乖,是不是很疼呀?”梅青没见过自家稳重的小姑娘这阵仗,转头问被哭声吸引进来的辛医生,“小孩是不是哪里还有伤,怎么哭成这样子。”
刚才进来的时候辛医生说孟照坚强,一滴眼泪没掉,梅青还以为情况不严重。
现在这哭得都不行了,哪里像是不严重的样子。
辛医生脸上还挂着笑,像是看惯了的样子:“小孩子伤得不轻,看到家长就委屈了,让她哭一会儿,你劝一劝,太伤心了也不好,牵动情绪太大了不利于恢复。”
梅青点头,忧心忡忡地上前轻轻搂住孟照哭泣不停的小脸,轻柔地给孩子拍着后肩,像更小时候那样安抚着,等待着。
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心肝肉,哭还是笑,都是她的好嫚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