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归抱怨,不顾铭巷中人或同情,或满含希冀的目光,理理裙摆,秦婉桉还是重新踏上阔别已久的繁锦大街。最热闹的京城大街,在秦婉桉的眼中也因不见一人,不,魂,而显得空旷非常。她沿街缓缓走着,看到那些昔日热闹无比的茶楼酒肆难得的少了欢呼笑闹声,偌大京城仿佛只剩了她一人与水滴溅落的声响相和。“这可真算是件苦差事。”秦婉桉郁闷地想“老头也不在,他就这么放心我自己出任务?”若不是引魂铃的强烈反应,她才不想雨天在这空荡荡的大街上瞎晃悠。
“叮——”铃声就是在这时打破了寂静的,秦婉桉掩下不该有的愤慨,朝着声源处走去。
那是座古朴却不失格调的小院,院门轻轻掩着,门头上挂着的淡蓝铃铛显得有几分突兀。秦婉桉抬手,那与她袖中如出一辙的铃铛便飞向了她的掌心,随后化作清烟散了。往前走近,门匾上“福寿康宁”四个金字闪着耀眼的华光。“咦,竟还是个功德人家。”雨不知何时渐渐停了。“叮,已到达任务地点。”聒噪响了一路的铃声此刻终于静了下来,发出一声愉快的清响。
推门而入,不大的院中央卧着一架秋千,四周花团簇拥,秋千上定定倚着一位鬓发花白的老人。老太太半阖着眼,和着生世戏班子的节拍点起了手。岁月没有带走她的风华与淡然,反在她的笑颜间败下阵来。秦婉桉隐匿身形,来到阳间。老太太静静倚着秋千,子孙侍奉身后,面前戏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经世隔年,她仍躺在繁花中央的秋千上。纱裙曳地,掩住零落花叶。手中书页泛黄,古韵也失了些情调。合眼追忆,任凭轻风将她的发丝缠绕,在梦境的入口,她似乎又听见了清亮的笛声,那场她没看完的戏,好像也在朦胧中得了个悲苦结局。这不好,这不好。她想着。几声叹息闪过,她知道,又是一出别离戏码。她看到多年前的少年郎鲜衣怒马,在长街上对她展了笑颜。“除了你,谁来陪我看完这悲喜无定局的戏。”
可惜阳世已经无人回答。风掀起银白发丝,带着老太太最后的执念飘向了秦婉桉。秦婉桉扶住老者,陪她听完了最后一场戏。老者目光专注而恳切,似乎期待某人的到来。直到戏末,她哀叹一声,热闹也随之散了,两人回到了空旷的铭巷口。老太太偏头张望,倚仗伫立良久,目光悠悠。许是来到阴阳交界的缘故,空中的雨幕又飘了起来,秦婉桉回忆了一遍术法,以十分潇洒的姿态伸出手,一把白伞凭空出现被撑在了老太太头顶。过了片刻,老者转身,已无悲戚之色,接过伞来,叹了句:“这雨真不讲理,”朝秦婉桉招了招手,笑吟吟宛如秦家和蔼的长辈:“姑娘,我已经不在世上了吧。”秦婉桉面上淡淡:“老夫人,铭巷引路人,奉命接您来此。”“哟,铭巷吗,”老太太乐了,“真有这样的地方?”秦婉桉不语,忍住想与老太太搭话的冲动,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您一看便知。”开玩笑,要是再在外头毫无形象地侃大山,地府那群鬼差还不得像上回那样取笑铭巷许久,这可是她第二次出任务。正想着,两只鬼差押着不知哪来的罪魂走来。“嘿秦大人,今儿没聊上呢?”果然,又来了。秦婉桉面无表情转身,跟着老太太走进雾中。地府之魂,还是一样讨厌。
“任务已完成,奖励功德值五点,另——师父的馈赠:京城地图一张。”秦婉桉有些诧异,上次任务可没这待遇。“肯定是冥伯念我早出晚归不辞辛苦,自己却在屋里睡大觉,良心发现了吧。”想着,秦婉桉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