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折腾一下午,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在表示抗议。
陈墨睡眼朦胧,本想打电话让家里的司机来接他,但是一想到老爷子那张臭脸,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除了开口要钱,陈墨从来不回那个充满阴谋算计的家。
对于他而言,那是别墅,是砖块堆积起来的房子,唯独不是家。
没错,他是个富二代,超级富二代,一个整日跟街头混混撕混在一起的超级富二代。
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父母和祖父母都健在,陈墨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得到的宠爱最多也最叛逆。
河岸边绿草如茵。
陈墨穿着衬衫短裤,双手置于后脑勺,日落的光没那么刺眼了,他就躺在那儿,迷迷糊糊哼着五音不全的小曲。
太阳下山,墨色布满夜空。
起风了。
“救命啊……救我,救命,救救我啊……好多水,我难受……“
陈墨猛然睁开眼睛,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夜空漆黑一片,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只有两三点星光在隐隐闪动。
河里的动静很大,他听到有人在呼救。
声音很清脆稚嫩,明显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陈墨熟识水性,但他看不见对方也不敢贸然下去。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要死了……″
小女孩儿口齿含糊不清,在水里扑通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天上的乌云愈加浓重,暴风骤雨来临前,台风已至。
不多时,数道天雷炸响,壮汉在同时击鼓。
大片大片乌云彻底吞噬了月亮,河岸边一排年久失修的路灯突然大亮,雨点铺天盖地倾泻下来,墨色的天幕更加不可琢磨。
路灯的光远比不上普照大地的太阳,但也足够陈墨看清楚那个落水小女孩具体位置。
在河中央,湍急的水流里,女孩儿大约只有七八岁,头发乌黑油亮,全身湿漉漉,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拼命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
这附近没有住户,这小女孩儿身边也没有大人陪同,最诡异的是她没有穿衣服。
从上到下一件衣服都没有,她很瘦,面如白纸,声嘶力竭的哭喊,暴雨都没有掩盖住她的求救声。
女孩儿也看见了对面的陈墨,她开始拼命呼喊:“大哥哥救命!救救我哥哥,哥哥!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哥、哥哥啊……”
陈墨急道:“丫头,小丫头!″
可能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小女孩儿在水里停止了挣扎,意识放空,任由自己被冰冷的河水淹没。
暴风雨还在继续。
铺天盖地的雨点狠命捶击大地,河面上溅起千万朵雨花,像是老天爷恩赐的白花圈,提前为小丫头送葬。
眼瞅着人就要被淹死了,陈墨脑子一热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咬牙屏住呼吸,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陈墨潜入水底,河水大约有五六米深,他眯着眼以蛙泳的方式慢慢向小女孩儿靠近,却发现对方被密密麻麻的水草缠上了。
女孩儿被水下的藻类植物裹得像个大粽子,任他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更不幸的是,陈墨发现自己的腿也在无意中被这些要命的玩意儿缠住了。
“我靠!″
这话陈墨只敢在脑子里想想。
毕竟他现在还在河底,敢在水里张嘴呼吸,十有八九是想去地府阎王那儿报道。
不过一直闷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陈墨肺活量再好也经不住一直在水里泡,他又不是鱼,他没法儿在水下呼吸。
得赶紧想办法上去。
他可不想去阴曹地府重新投胎,天知道下辈子自己会托生成什么玩意儿?
陈墨努力向上游。
他从没有如此渴望水面上的空气,可这些水下植物仿佛有生命似的,逮到活物就疯狂缠绕上去。
先是脚踝,然后是大腿,再然后延伸到手肘和脖子,目之所及皆是浑浊不堪,深褐或深绿色的植物在水中摇曳,一圈一圈缠遍陈墨全身,最后就是那张惊恐万状的脸。
陈墨死了。
在风雨交加的午夜,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小姑娘和他一起被命运安葬在冰冷的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