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刚才子灿那天真有邪的笑容,少年心有余悸。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明天他打算怎样对待自己?那些被带走的孩子们是去做什么了?慕莲北庄的侍卫为什么会把自己抓来?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阵,头脑再次昏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吓了一跳。
屋子里不知何时又重新挂了满墙的孩子。仔细瞧看,似乎和之前的还不是同一批。
“都摘走!”
几个身影闯入,一个身躯高大的狍族黑衣在发号施令。
少年听出他就是昨日扒过自己眼皮的那个侍卫,只是没想到,他的脸和自己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他的脸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额头、面颊甚至脖子上,全都布满了新鲜血红的鞭痕,覆盖在层层旧疤之上。
少年心中正在发怵,一个黑衣握住他胸前的铁杆摇晃几下,猛地从墙面拔出。肩下撕裂一般炸开,一声嚎叫几乎就要冲出喉咙,又被少年生生咽下。
“呵。这个没劲,听不见响儿。”黑衣取笑一句,将他带着铁枪和地上一个已经摘下的猫族女孩的枪杆子抓到一起,挑在了肩上。
出了此门,正对着一潭莲池。冬日无颜色,浮冰枯枝,显得极其清冷。池上浮桥很长,颤颤悠悠的颠簸导致伤处持续疼痛。
少年的脸与那女孩的脸贴得极近,她满面脏污,黄发黄瞳,头发乱蓬蓬的,两眼怔怔地盯着自己,失魂一般。
少年的目光向下游去,见她骨瘦如柴,衣衫单薄,还赤着脚,单衣上自然也是血点斑斑,胸前印着一个硕大的“八”字。
她是个奴隶?
少年眼神抬起,四目相对,谁也不敢说话。倒是这一队黑衣侍卫,挑着他们就像是挑着畜生,一直在肆无忌惮地闲聊。
“钩吾全境通缉东海海氏余孽,举报有赏!”一群灌灌应声聒噪着从头顶飞过。
“瞧,又来了。这都两个多月了,有完没完啊。”
“越爷也太怕鲜涂了吧。鲜涂要抓逃犯,咱们钩吾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别说咱们越爷了。你看现在哪个部域敢同情海氏啊。”
“话说回来啊,海氏也太惨了。”
少年对他们所议也有些耳闻。
两个月前,在东海部域大少主海图与鲜涂部域神冉赤罗之女冉百合的婚仪当晚,东海青龙神族突然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鲜涂冉氏却自此接掌了东海。
当晚东海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冉氏对此事的细节秘而不宣,民间自然也就难有定论,只是一直听闻通缉“海氏余孽”的消息。赤海、苍澜、钩吾、仰珖等部域不愿公开得罪鲜涂,都号称会在自己境内全力协助。
至于他们口中的“越爷”,就是钩吾部域神,勾越。因擅治商贸,绰号“财神”。
他们喊“越爷”可并非不敬。
只因这位财神偏就喜欢民众称他“越爷”,反而允准慕莲北庄、南庄的鹿族庄主可自称为“神君”,这也是全山海独一桩的荒唐事。
不过历代庄主倒也乖觉,把“神”字去了,只称作“君”。
下了浮桥,绕过怪石嶙峋的假山,穿过一个月洞门再行几步,就听见许多哀嚎惨叫。
转过弯来,少年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只见宽阔的圆形广场上,几十个人正打着赤膊,手持刀剑相互搏杀!
他们个个狰狞凶狠,如恶鬼附身,对待彼此毫不手软。有的已经失了腿,有的失了胳膊,有的身上被捅了好几个血窟窿,有的被砍得支离破碎,四肢都没了……
僵麻之意瞬间爬上头皮。
“哈哈哈哈,杀得好!”子灿居高临下,开怀大笑。
“最后活下来的,才有资格玩儿下一轮游戏哦!”
一扭头,他看到了黑衣们,随即脸色忽变,手持鞭子站起身来,狐皮大氅脱落在身后的黄檀雕鹿长椅上。
“怎么才来?”
“啪”地一声,那个侍卫首领的脸上又多了一条鞭痕。
“子狎问安大少主。属下有罪,今日动作慢了。”
子狎挨了鞭子立即就势一跪,动作娴熟。
其实明明是这位大少主不爱守时,总喜欢即兴。但子狎一无是处却能混到北庄侍卫首领的位子,自然明白这么个道理:少主怎会有错?错的当然是自己。
“起来吧。”子灿消失的笑容渐渐回来,他转头继续兴致勃勃地观看厮杀。
少年和女孩终于被那黑衣放下,和其他孩子一起,被勒令紧挨着跪成一排,面对着广场中央的血腥场面。
从前只听闻灿少主被他娘亲子渔君宠溺得任性骄纵,何时又多了如此残暴的虐奴嗜好?
少年不忍直视,撇头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