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最是毒辣,刚刚从早集收摊的陆仁和贾义正靠在城东一座宅院外墙下扇风歇脚,喋喋不休着。
“我可听说啊,打商会里来了一雪子姑娘,乃是东瀛最有名的歌姬。夜夜去那春水楼卖…卖技!
哎呦说是长得什么叶什么眉,哎呀是什么粉什么黛,那叫一个水灵!”
陆仁蹲坐在阴凉处,手中草帽不停煽动,低声道。
“嗨,我也听说了,咱东漓镇巴掌大个地方,一夜之间就传开了!
别说咱俩,我听说九爷白占东,假称事务繁忙,一连三日都不曾归宿啦...”
贾义满脸的眉飞色舞,声音却是越压越低了,俩人的身子,也不自觉的渐渐蹲了下去。
“嘶...噗嗤!...”
突如其来的一声响,顿时将贾义吓得一激灵。许是做贼心虚了,他左右四顾,见是那不远处树下拴着的一匹白色骏马,正摇头晃脑打了个响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还朝自己翻了个白眼?贾义啐了一口,低声骂道:
“见鬼了!哪来的白毛畜生,躲在这吓老子!”
陆仁摆摆手道:“别管它,要我说啊,这几日夜里好大的雾气,正适合干票大的!正所谓月黑...呃月高风黑...”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贾义双手一拍,“对!这样,咱俩丑时在此处碰头,拿锅灰抹了脸,换了黑衣黑履...嘿嘿嘿”
陆仁点点头,附和道:“一言为定!就算吃不成肉,咱也在窗外饱一饱眼福,明日上了集,也有吹嘘的资本!”
“好家伙!”
贾义:“那是!你不知道,老孙昨夜便开了眼,今早逢人便说什么美人儿白则白矣,美中不足哇,就是胸脯上有一颗黑痣,跟那白老爷子翻云覆雨啊,是如何如何,说的跟真的似的。”
“当真?”
陆仁:“也未必,说不定啊,白花花的不是什么美人儿的胸脯,是那白老爷子的屁股!老孙小时候家里走过水,眼神不好,他能看得清个屁!”
“我去你的吧!一派胡言!”
贾义:“你知道个球,你...啊!”
气氛突然凝固,两人顿时察觉到不对!猛地抬头,只见院墙之上正蹲坐着一少年,不知在此听了多久!
那少年头戴束冠,身着玄色暗纹长衫,两袖各佩有一只赤金护腕,左跨刀、右佩剑,手臂外侧绣着一个“巡”字,嘴中叼着根半长草棍。
少年双手环胸,两眼弯弯的眯成一条缝,居高临下,正笑吟吟的望向两人。
两人心下大惊失色,白马、巡守、白老爷子等信息迅速在脑海中串成一条线,此人不是那喜欢趴人房顶晒太阳的巡防司小霸王白瑾却又是谁?
背地里议论人家老爹当场被抓,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了,当下不再迟疑,撒腿就跑!
‘说的跟真的一样,老爹当真出去鬼混了?’
“二位叔叔,这是要去哪啊?”
少年仍旧蹲在墙头,不急不躁问了一声。
陆贾二人哪敢搭话,早已各分左右窜了出去。
少年微微一笑,左手食指拇指成环塞入口中,打了个响哨,接着不忘大喊一声,“老六!干活!”
远处白马如有灵性,瞥了一眼,慢悠悠扭身拱臀,用力一顶,正将那陆仁撞倒在地,摔了个七荤八素。
“得嘞!少爷。”
打角落里窜出一肥胖男子,面白无须,眉眼含笑,正拦在贾义所逃方向。乃是白大少结拜六弟,李纯阳。
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白大少身为镇上最一等一的纨绔,最不缺的便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虽然尚未及冠,但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李纯阳便是他的好弟弟。
李纯阳体型虽然稍显臃肿,动作却是灵活至极。
飞起一脚将奔跑中的贾义踢翻,人尚未及倒地,已被他一步上前,单臂夹在腋下。同时左手抽出一根长鞭,猛的甩出。
长鞭在空中如灵蛇舞动,远远地便将另一人捆了个严严实实。接着手腕一抖,巧劲一提,那人不偏不倚正落在马背之上。
少年这才自墙头上凌空跃起,轻飘飘翻身落地,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潇洒快意。
镇上谁人不知,白家大少的轻身功夫,那是一等一的俊,至于手上有几分本事嘛...不提也罢!
此刻六弟已将二人双双捆于马背之上,手法干净利落,似是深喑此道。
白大少瞧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吐出口中的狗尾草,轻笑道:
“早说了别叫少爷,叫三哥!”
“好嘞少爷,没问题少爷!”
李纯阳随手牵起骏马,一行人朝巷外走去。
白瑾微微摇头,一脸的痛心疾首,“二位叔叔,这是何必?不曾想这泼天的功劳就落到了小侄头上!
早听闻近日有敌国奸细秘密潜入我大燕境内!小爷我暗中调查多日,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将你二位缉拿归案!”
“噗嗤”李纯阳终究是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可怜陆贾二人被五花大绑置于马上,仅余头脚尚能活动,随着颠簸好似两尾大鱼扑腾个不停,甚是滑稽。
“贤...贤侄这...这是哪...哪的话呀...”
贾义心想这下子坏了,要是被这东漓恶霸公报私仇,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自己下半辈子算是毁了。之前被踢中的腹部隐隐作痛,此刻疼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我呸!哪来的蟊贼,谁又是你贤侄?此乃巡防司白大人!”
李纯阳此刻哪还有半分嬉皮笑脸,怒目圆瞪,捶胸顿足的模样比自己被人骂了还要气愤!
镇上谁人不知,这李胖子乃是白家恶少身前的当红狗腿,一手溜须拍马的功夫令人望尘莫及。
“对对对!白少爷,白大人!有话好说啊!我二人在咱东漓镇做了半辈子的买卖了,敌国奸细?这...这这这从何说起啊!”
陆仁用尽全身力气,欲要踢那贾义一脚,可惜没能够着,怒其不争道。
“哦?有道理,那么说,是我抓错人了?”白瑾面露疑惑。
“正是!正是啊!”
“大人英明!英明啊!”
“好!既然如此,也不能白白打伤了您二位!这样吧,今晚我白府略备薄酒,为二位叔叔赔个不是!”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呀!我二人是自己摔的!与白少无关呐!”陆仁一见有戏,赶忙借坡下驴。
“唉!万万不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请二位务必随小侄回府,这样,前面不远有家药铺,咱们带上二两蒙汗药!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酒过三巡,我定将那白老爷子裤子扒下,至于其臀上是否有痣,一看便知!”
此时一小卒远远望见白瑾一行人,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白大人!白大人不好了!”
尚未过足戏瘾的白瑾眉头一挑,“何事这般急切?”
“龙...龙屏关出事了!卫大人已在路上,命我速来寻你,一同前往!”
白瑾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紧锁。
‘不是吧?我随便说说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