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已经习惯了繁华,习惯了陪伴,如何才能再次回到寂寞孤独中去?往后,他要习惯没有了她的日子。习惯真的是一件残忍的事。他忍不住弯起唇角来嘲笑自己,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谁又能想到会在某一天轻易被人改变,而改变的那个人却又要轻易抛弃自己。他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成全她离开,他什么都做不了。
“梵音叩谢帝君。”她疏离而礼貌的说着每一句话,却唯独不似从前般再看他。他们之间就好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又像隔了条永跨不过去的河。
自他应允后的第二日梵音便走了。她走得那么急迫,大有种让人心寒,未免不留一丝眷恋,走得那么决绝,难道她生活在这里的百余年里就当真没有一丝不舍吗?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不舍,她怕自己会动摇,才毅然的转身而去。
南殊仙君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先梵音一步将她截下,“我总想着寻个时间来瞧瞧你的伤势,你这伤还未好又要去哪里?”他言词间颇有几分懊恼,当初是他带着梵音去凡界的,又是他推波助澜了他们之间,若非这样梵音也不会如此伤心了,而她的伤心明眼人都看得到。
梵音笑看着他道:“你从前那般讨厌我,现在是舍不得我走了?”说舍不得,她又如何会舍得。不过是装作不知罢了。
她的话引得南殊仙君难能的沉默,是从何时起对她态度的改变,又是从何时起对她有了牵挂呢。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有些话或许现在不说,他怕将来就没机会了。
“嗯。”他点点头,伸手将她扯进怀中,就那么毫无顾忌的将她抱住。梵音愣了愣,她想挣脱,可她想她就要走了,他们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就当作是临别的拥抱,也没什么不合适。
南殊仙君的话在她耳畔轻轻响起,也只有她看不到的那刻他才能将心底的话说出。许是怕被拒绝,他半开玩笑道:“你想去凡界我可以带你去,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能陪着你。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那就留下来,我的府邸虽比不上这琉璃宫气派,但……”
他的话被梵音打断道:“我不愿意。”她忽然意识到南殊仙君说这番话用意的背后是什么,这是她无法回应也不愿去破坏的平静。她的感情很纯粹,经不得一丝犹豫。而她,不愿委屈自己。
要么是全部,要么,她就不要了。
南殊仙君于她,或任何人于她,都不是全部。
她知道自己很残忍,但她宁愿这样的坦白,也不想留希望给别人。她挣开他的怀抱,笑道:“你若想见我了可以来凡界找我,何须悲伤,又不是多远的距离。”
可那不一样。究竟如何不一样他不愿再说下去,她既然不愿说破他又何必再打破他们之间的关系。能这样已然是最好。他点点头,思绪转变,仿似方才的心境不曾变迁过:“凡界我比你熟,我这就带你寻处好地方去。”
“好……啊。”她不知神帝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她唇瓣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惨淡。可她想就算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她又何必再在意呢。自此后不管是他,还是这偌大的二十四天宫,都与她无关了。
南殊仙君已经在等着她了,而她似乎也没有什么话再同他说。这个她一路追逐却永远也追赶不上的人,她以为她不会放弃,可现在她才明白,这世间的所有事不是光靠努力就有用的。
她想就算是要离开,她也要欢欢喜喜,至少彼此都这么认为。她一步步往前走,脚步坚定,背影孤绝。直到走到很远了,她回过头,看着那人依旧站在身后,最后都没有对她再说什么。她缓缓绽出一抹笑来,笑着笑着泪水就爬满了脸颊。
在天界的百余年间她已出落得标致美丽,就连那一分凄美的笑都惊艳了天地。可就算如此,他始终都不会看到。他的漠视最终还是将她伤得彻底,也许离开,才是最好的。这是她给自己留下唯一的体面。
如果这是他们之间的结局,那么,她认。
“她还有没有说过什么?”他背对着众人迎风而站,是以没人能看到他的任何表情,就连那些问话都是沉稳而隐忍的。可又有谁知道背对着众人的他,眸底有着怎样的情绪。那份始终都不肯宣泄的感情,早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整颗心。那是他永不会向人承认的隐晦。
话既是对着扶桑问的,她便答道:“梵音曾说过一句话,小仙不知是为何意。”
她说:情谊易逝,青杏难摘。
他却好似幡然明白过来这句话中的含义,于他,或许才是最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