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没见过这样的……”蒋岸意味不明的说了这么一句,很快继续回到林陀安的话题,“大当家死了。”
俏娘依旧从容,对这个事情一点也不惊讶,问:“怎么死的?”
“不知道,只是在他身上发现了李子欢的武器。”
“那就是李子欢杀的咯。”
“不好说,虽然李子欢喜欢明牌杀人,但正是因为他有这个习惯,难保不会有人去冒充他。”蒋岸分析说,“只是,李子欢武功自称天下第一,他的武器也并不好仿,他找专门的匠铺打的,而那暗器我观察了,的确是他本尊的。”
“不用怀疑,就是李子欢,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打得过林陀安?”俏娘说。
蒋岸垂眸看了下俏娘的鞋,抬眼间神态已挂上了柔意,说:“我也这么认为,但问题是,李子欢是一个视财如命的人,在镖局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离开了镖局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人,没有重金悬赏,他才不会闲着没事去杀林陀安,而且……”
说到这里,蒋岸慢慢闭上了嘴,他盯着俏娘漫不经心的模样,刻意等待着她开口。
“而且什么?”
“没什么,就是滂山的兄弟们都觉得,拿出这重金的人,应该就是叶拉氏。”蒋岸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俏娘身上,盯着她那张红唇缓缓说话。
俏娘微微点头,说:“的确很有可能,不过,叶拉氏如果这么急于除掉林陀安,怎么不早点这么做?问题出在一个地方,那就是——李子欢是怎么找到林陀安的。”
蒋岸将两条眉毛撑上眉弓,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做一番演讲的姿态。
此时俏娘忽然做出迷茫的神态说:“该不会是有内鬼吧?”
蒋岸一下子泄了气,半张的口合上了,思考片刻后又开口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哈……”俏娘轻笑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不过我潜伏叶拉氏族多年,朝廷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还是知道的,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林陀安已经死掉的事,这内鬼,恐怕是想要取代林陀安位置的人。”
“你说得很好,跟我的想法一样。”
“谁要跟你一样?”俏娘话语间又开始起了刺儿,她笑意依旧柔和,但给人的感觉已经是不寒而栗,“你知道多少?我知道多少?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蒋岸握紧了拳头,很快又松开,说:“是。”
“是什么?”
“是我冒昧了,对不起,三当家。”
俏娘抬起手,用袖子轻掩笑意,说:“我就是吓唬吓唬你,我这个人呐,最喜欢逗别人,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在我面前,只要是说正事,不讲那些废话,我都不会生气的。”
哦?是吗?我和蒋岸都不会信的。
俏娘见蒋岸不说话,问:“所以你来雪城是做什么呢?让我调查叶拉氏有没有雇佣李子欢?”
蒋岸说:“是的,大当家的死,怎么说也得调查清楚。”
“没了?”俏娘开始打量蒋岸。
“没了。”蒋岸头低下来,“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之后再联系吧,小的先告退了。”
蒋岸走了两步,我也正想跟着走,俏娘喊住我们:“要联系总得商量一下啊。”
“你就这么走了,满腹的疑问不解决一下?”俏娘抬高声音说。
蒋岸背对着她时,满脸的不耐烦,转身后瞬间恢复了平和。
“那也得你愿意说嘛。”
“哈哈……”俏娘这次完全是浮于表面的假笑,“嗯,我现在愿意跟你说了,既然林陀安死了,这秘密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
蒋岸没有说话,他静静等待着俏娘继续说下去,眼神里燃烧着黑火,月影也在其中烧毁殆尽,那是多年来的怨愤在作祟。
起风了,风吹不动俏娘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她的斗篷剧烈飘摆,把后面吐出的话语拍打粉碎,揉进蒋岸耳朵的是碎渣,刺得他不舒服。他脖子动了动,愈发僵硬,非常不自然地侧起脑袋,神情复杂地看着俏娘。
“我知道你已经在心里猜到,我在叶拉氏潜伏,明面上的角色便是福敏格格。”
她此话一出,我发现庞青的发应比蒋岸大得多,摇曳的树影在他冷汗淋漓的额头上浮动,不知何时他的脸已经完全苍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游离状态,双眼只是麻木地看着一棵树。
“因为我就是福敏。”
蒋岸眼睛微微睁大,像吭气一般笑了出来,迟钝地说:“不、不可能。”
“当年魔鸠寨被荡平,我带着一帮弟兄来到滂山,林陀安是很不欢迎的,但是碍于曾经与寨主的八拜之交,他给了我一个三当家的虚名。我见他不满我的行事作风,主动提出来雪城做内应,这时正逢顾恩走镖被张锭截获,顾恩为求保命主动散出钱财,林陀安发难于他,喂了毒药,要他作为细作继续留在镖局,后面的事儿你都知道了。”俏娘说完,风声更加喧戾。
蒋岸脸上有一处横肉挤压形成的窝儿,那里的肉微微颤动,他压抑着情绪问:“所以你、林陀安和顾恩,一起演了这出戏。”
“说起来,你当初差点坏了计划,居然直接把那个用来假扮我的尸体捅了一剑,幸好没人看到,要不然我要怎么去雪城发难绯龙镖局呢?呵呵……”
我见庞青硬邦邦地把自己脖子扭过来,用悲戚的目光投向俏娘,一滴汗从眼角滑落,很像是在哭泣。
“他们……不认识你么?”
“当初叶拉氏和帕罗氏交好,卓其和海兰生下了我,去雪城后却没有立我母亲为正妃,两家族也刚好断交,我因此被遣回母族,来回奔波,经过淮镇时出了意外,被土匪掳走。”俏娘说这些时总是挑眉,似是在说一件趣事,“幸得庞青庇护……”
庞青听到俏娘提他,迅速移开目光,又浑身紧绷着站在原地。
“若不是由于朝政原因,两族重归于好,卓其的续弦又是帕罗氏,我恐怕至今都是个无名无分的野种,哪里有机会被接回来,只可怜我那母亲,回来见她时已经是缠绵病榻,前年撒手人寰。”
蒋岸变得冷峻,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做土匪?”
“因为我对这两个家族一点感情也没有,一个抛弃我和我母亲,一个明知我被山匪掳走却不闻不问。再者就是……我早就和张锭私定终身,此生交付于他,若是背叛他,他把我从前做土匪的行径一传,我恐怕会立马死在叶拉氏手里。”
“你才来滂山寨两三年,就和张锭关系这么好?”
“怎么?你羡慕?”俏娘娇嗔道。
蒋岸带着笑意哼了一声。
“如今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能放下心结了么?”
蒋岸骤然愤恨起来,厉声说:“不可能,不杀顾恩,难解心头之恨。”
“林陀安已死,你便立刻想着解决顾恩,哈哈……”俏娘翘起兰花隔空指点了点蒋岸,“你啊~果然跟张锭说的一样,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加入滂山寨也不过是你走投无路的下下策,每天净想着怎么接近林陀安报仇吧?”
“我知道滂山寨不乏像你和张锭这种善于洞察人心之人,加上见识了庞青的本事,我早就向滂山认输了,但我绝不向顾恩这种小人认输。”
“那你就自己想法子杀他吧,我不拦你,正好顾恩死了,我还可以扶庞青一把。”俏娘说着,暧昧地将手攀上庞青的肩膀,庞青眼眸颤动,身体依旧僵着,没有去看她。
“庞青体内还有毒……”
“我早就帮他解了。”俏娘打断蒋岸。
蒋岸不悦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