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魔鸠寨倒了还妄想在滂山分一杯羹,你这婆娘真是找死,败家之犬也配?”
我日……你们人类骂人一定要骂狗吗?我呸!你顾恩一个连败家之犬都不如的阴沟臭虫更不配!
俏娘笑意更浓,最终爆发为无法抑制的狂笑。
“哈哈哈哈!”俏娘袖子里突然掉落一根棍子,转了一圈后变成一把弓,“顾恩,你才是真的找死,围剿我就带十来个人?这么多年你在镖局真是白干了。”
顾恩见她持弓,立马一声令下,同众人挥剑刺来,黑衣男见状拔出腰间软剑,同时飞出三把银色飞镖,如流星般闪烁,全部坠入他人腹中,三人应声倒地,我定睛一看,那飞镖有一点儿花纹在血污中逐渐沉沦,正是蜘蛛图样,他竟是李子欢?
软剑如白色游蛇穿插于数人腰间,庙内发出阵阵惨叫,顾恩一剑直刺俏娘,但在距离俏娘眼睛一寸处突然停住,因为俏娘抬腿踢到了顾恩的大腿。
“呃……”顾恩看到自己腿上涓流出鲜血,立刻后退,这一退才看到俏娘的花盆底鞋上藏有暗器,一把匕首从鞋尖露出,滴着鲜亮的血液。
众人发现打不过剑法鬼魅的李子欢,很快开始转移目标,一把把亮白的剑刃齐齐向俏娘刺去,俏娘在电光间眸色暗沉,旋身跳起,借一截利刃跃上房梁,倒挂后迅速垂下一跟绳子,李子欢抓住那根绳飞身上梁,俏娘不知何时摸出一把箭,箭头上面用布包着一团东西,李子欢斗篷一抖,我猛然感觉湿漉漉的身体多了一层腻腻的滋味。
那把箭突然起了火,俏娘的脸庞被这火光一映,立刻把开弓的手松开,离弦的一刻,顾恩大喊:“跑!”
刹那间火海蔓延,我跟顾恩那帮人一起被吓得跳出屋子,有些腿慢的身上着了火,慌慌张张撕烂了衣服,连忙在地上打滚。
雨漫湿整个夜幕,我从朦胧间看到攒动的头颅慢慢移上坡,更近了一些,是有另一批人上来包围了顾恩这一批人。
领头的正是下午给我吃食的侍从。
“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只要进了雪城,就没有什么是我不能主宰的。”
俏娘清脆的声音穿过嘈杂的雨刺到这里,侍从为已经淋湿的她撑起伞,她依旧穿着那双绣花盆底,双手交叉在腹上,依旧像一个格格那样平稳走来。
顾恩紧握着剑,腿因为伤口不断流血有些发颤,看了一眼伤之后转头又看了看涌上来的人,那些人都穿着暗卫的衣服,围成一团犹如地牢里的铜墙铁壁。
“俏娘,你还真是不简单,张锭果然没猜错,你在扮假格格,这几年深居简出,就是为了瞒这个吧?”顾恩说完吐出一口淡红色的口水。
俏娘说:“他早就知道,我也确实刻意在藏,但他想试我,只能靠你这种走狗,真懒,也真够小瞧我。”
诶!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人互喷一定要骂狗吗?
“嘿嘿。”顾恩抹了下嘴,“你在雪城势力根深,连像我这种雪城的老人都不及你,天底下熙熙攘攘,终究是为利往来。”
“你就不怕……”顾恩说着举起剑对着俏娘。
“我怕什么?揭穿我是假格格?那你尽管去做吧,这对我来说无所谓,玩弄你们的玩意儿罢了。”
听到这话,顾恩神色骤变,握紧剑柄的手微微转动,猛然跃起挥下。
俏娘轻松侧身下腰躲过,与此同时顾恩突然摔落在泥水里,浑身战栗得痛苦嚎叫,仔细一看,他的手掌被一把飞镖扎了个透,而站在后面的李子欢刚刚收起出招的手势。
“呃啊!”顾恩看向痛不可遏的手掌,迅速狠厉地看向四周,“李子欢!”
李子欢这时才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恩,说:“现在才认出我,蠢货。”
他一只脚踩着顾恩的头往泥水深处摁,一只手卸下面具,一张玉面霎时间出现在淡蓝色的电光中。
“李!子欢!”顾恩一只眼睛几乎要瞪出来,然而他的五官被泥水埋没,声音被雷声掩盖。
过了一会儿,顾恩突然拼命挣扎起来,李子欢加重了力道,顾恩便发狠用另一只手扣住李子欢的脚踝,五指发力。
李子欢许是害怕顾恩可能会有什么特殊的手段断他的腿,立马甩开他的手后退。
顾恩趁这会儿弹跳爬起,抓起掉在地上的剑,呕出一些泥巴后身形摇晃,哑声说:“你竟然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李子欢说,“说得真好,这样的道理亘古不变,你却可以利用绯龙镖局的假仁假义陷害于我!现在都是你该还的!”
“知道你会回来报复,却没想到你和蒋岸一样,打不过就加入……哈哈哈哈!”顾恩大笑,“不过都是成了过河卒子,得了一朝一夕的痛快,你以为……这女人背后的势力会看得起你?坐井观天,以为自己真是武林第一?”
“我不是第一还有谁敢称是!”
一道暗影秽了惨淡的电光,时而出现时而融入黑夜,最终浇灌到我头上,让我体会到片刻温热后,很快随冷雨流入泥里,那腥甜又带着锈味儿的人血我再熟悉不过,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顾恩一抖一抖地倒在地上,木然看着李子欢,割伤的脖颈仍在喷血,手上的剑被豆大的雨点打得和他一起颤动,那只被飞镖刺穿的手变得有些乌青。
“我本不在乎什么总镖头的位置,有钱就够了,但我太晚明白世上心甘情愿做奴做狗的人太多,养起了你这种玩弄权位之人,你不过是个连蒋岸都不如的伙夫,竟敢跟我玩手段!”李子欢冲着顾恩怒斥。
他似乎完全没注意顾恩已经痛到失神,直到这具颤抖的身体慢慢失去所有力量,终于僵直地浸入这由于雨水飞溅形成的白雾里,李子欢还是没有停止痛斥。
“他已经死了。”俏娘忽然说。
李子欢居然抓起顾恩的尸体叫喊:“谁让你死得这么轻松了!给我说话!”
四周已经一片殷红,我看着神经质的李子欢,又看了看平静的俏娘。她很认真地看了李子欢许久,等他稍微安静些后说:“杀了蒋岸,这世上困扰你的旧事,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什么?俏娘果然还是要杀蒋岸……为什么?就因为蒋岸也是张锭派来的,可是蒋岸来雪城只是为了杀顾恩啊!
“顾恩开始把你错认成蒋岸,看来他们已经打过照面,而且他脸上还被顾恩划了一道伤。”
“蒋岸……”
俏娘走近说:“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当初林陀安授意顾恩陷害你抢俞家钱财,特地嘱咐过顾恩利用蒋岸对你的嫉妒心,之所以你蒙冤后,那些旧账那么快被翻出来,都是蒋岸精心给顾恩收集的。”
“什么?”李子欢猛得转头盯着俏娘,语气和表情剧烈扭曲。
我感觉我也要喷出一口老血了,俏娘张口就是编,从前蒋岸是短暂嫉妒过李子欢,但还没有变态到这种程度,天天走镖能有什么时间观察这神经啊?更不可能与顾恩那老登合作啊。
也就李子欢这种脑子缺根筋的喜欢听这种话,觉得自己厉害到谁都稀罕背后捅他刀子。他重重甩下尸体,拿出飞镖久久凝视。
“虽然他们都归张锭管,但张锭把蒋岸重新安排回雪城属实是失策了,他们的嫌隙同样是不可挽救的。”俏娘看着雨中依旧色泽明亮的飞镖说,“我知道你无心争夺绯龙,但我需要,就当是给我的报酬吧,至于钱,还是老规矩,你会在王善民那里得到一个顺理成章敛财的职务。”
顾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走吧。”
他们几个一同消失在夜雨深处,如同走向一片黑色的汪洋。
顾恩带来的几个人在惶恐不安中左右顾盼,然而恐惧之物还是如同藤蔓精怪般缠身啃噬。所有人都拔出了刀,那是一种比闪电更迅猛的声音,出鞘之后撞击到另一把剑上,其中形成的轰鸣比雷声更加深沉,划过肌肤后喷洒出来的血液比窜流在丛间的雨水更加沉默。
我见过太多次,每一次都只是让我感到无所适从,突然理解了人为什么这样喜欢骂狗,你们说得一点也没错,我是一条走狗,因为我的心是盲的,看不清这个世界,一直在无边黑暗里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