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前,小叔的货车经营不善,由于小叔的货车是爸爸的兄弟姐妹共同凑钱贷款买的,大家很想帮小弟弟一把,可小叔在外做事总是马马虎虎,眼看贷款就要逾期,他们兄妹商议,让我爸跟车帮衬我小叔。我爸本是不愿意的,因为他给外人开车就只负责开车,很自在。但跟小叔的车不仅不能要那么多的工资,还很操心。他最终还是决定拉兄弟一把,没想到这一把没坚持到一年。
路上莉妈接到电话说送爸爸的车已经到了,问妈妈葬礼准备怎么办,是该土葬,还是火葬。因为奶奶是土葬的,妈妈说觉得也可以土葬。
第二天,莉娜想起妈妈曾经给爸爸买过一份保险,莉娜让妈妈打电话跟那个业务员报备出险。业务员跟妈妈交代说需要提交三个手续:死亡证明、火化证明和户籍注销证明。
妈妈想起家里正在准备土葬,便通知小叔说得火化。小叔承担了莉爸的丧葬费用,葬礼在大伯家置办的。莉娜姥姥家的亲友们也都来到了莉娜家的城市参加葬礼。莉娜每次见到远道来的亲戚都非常高兴,可现在她见到很久没见的舅舅和姨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笑,似乎不太应景,哭,她却没有眼泪。
莉娜很想找到合适的情绪,但情绪出走了。
莉娜和妈妈到家时,送莉爸的车已经到家多时了,对于客死他乡的人,家里怕村民反感,所以把车停在了村口的围墙外。
莉娜和妈妈进门后,莉娜去打水洗漱,莉妈一进门就躺了下来。这时三姑坐在炕沿边儿上,小声的对莉妈讲述,自己把随礼的钱拿来垫付买棺材的费用了,现在,要改成火葬,店里不给退货,她身上再没别的钱了。
莉娜心中有点儿不悦,碍于是长辈,没有直接发起争吵,她把目光投向侧卧在炕上的妈妈,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原本眼睛微闭着,听完,双眼紧闭了一下,眼周显现出由于挤眼而产生的皱纹,莉娜看见妈妈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把手中的毛巾啪一下扔在水盆里,双眼盯着三姑的眼睛说:“三姑,没钱随礼没关系,我们家不差这四百块钱,丧葬费用说好是我小叔承担,如果这钱用来买下葬的材料,你应该跟我小叔要这个钱。”三姑被莉娜的话惊的怔了一下。亲友们随份子的钱,自然是我妈收下,因为那是爸爸妈妈社交的痕迹。而爸爸葬礼的费用,事先有约定是小叔负责,直到爸爸去世,小叔还有拖欠着爸爸的工资。大家舟车劳顿,三姑选在这时去聊这个事儿也实在不是时机。但让莉娜最气的,是妈妈从一个只手遮天的独裁者,一下变成了一只无人可依的小鸟,这根本不是妈妈的性格。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就算整个生活都崩毁了,也要挺起胸膛直面风雨。
莉娜觉得葬礼就像是一场忙碌的梦,这场梦里,莉娜没有掉一滴眼泪,梦里登场的人物都模糊在一片,分不清个数。葬礼结束后莉娜就返校了。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对这件事有什么感觉,感觉走失了,连同她的眼泪和睡眠。
她开始不太能分清白天和黑夜,也不太能分辨天黑的时候自己睡没睡着,应该是睡着了,因为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似是飘回了她以前的房子,正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某个寒假早上发生过的生活场景。那个场景里,刚睡醒的自己爬起来,打开厨房的门,看到爸爸正在往炉子里添柴,莉娜问他,今早吃什么?他说,问你妈,莉娜转过去问妈妈,妈妈说吃包子。然后,莉娜看着自己醒了,醒来的那个莉娜发现爸爸真的在炉子旁边添柴,便想测试下他的反应是不是真如她梦里那样,便问他,吃什么?他回答,问你妈,妈妈果真说吃包子。她正看的出神,突然想起,不对,这不是真的,我刚刚参加了我爸的葬礼。此刻我应该是在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