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很聪明，知道此方天地不过是棋盘之上的一场游戏，真正的受益者，唯有执棋人。所以你找到了破局之法，掀翻整个棋盘跳脱出去。”

“但是很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视人命为草芥。即便从这方天地退场，也要将你斩杀，免得你为祸众生。”

闻言，弃再也忍不住道：“你们都说我视人命为草芥，可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我无父无母，出生伊始便被抛弃，才有了这个名字。”

“师父养我教我，但谁人不知，他是为了我的九阴绝脉。不过是好将我炼成尸兵，补全他的五行煞尸。”

“天地对我不善，我对天地亦如此，怎么反倒是我错了？”

“我哪里错了？”

弃越说越激动，疫气疯狂涌入破碎的心脏，妄图将其填满。

忽然弃的脸庞开始扭曲起来，那是与弃的自暴自弃不同的平和，一个占据左脸，一个占据右脸，两极分化。

“不，你错了。”平静的声音从“弃”的口中发出。

“你的不幸，不该是你残害无辜的理由。人总有幸运和不幸，只关注于自己受到的伤害，未免太过自私了。不幸的事，首先要接受它，跨越它。报复反而是其次了。”

淡青色身影点点头：“他做不到，所以这就是魔。”

“金柱？”百里怀人匆匆赶来，神色中满是不敢置信。

“放你的狗屁，我就是要报复……”弃的声音逐渐被压制，身体被金柱夺回主权。

他看向百里怀人，脸上是平和的笑容：“先生，你来了。”

百里怀人连忙来到弃身边，幸而所有疫气都倒灌入金柱体内，百里怀人才不会落得白行露那般。

“你撑着，我这就为你治伤。”

百里怀人掏出瓶瓶罐罐，都是他炼制的药物，丹丸散膏应有尽有。可面对金柱那破碎的心脏，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该死的天地压制。

金柱却道：“不必了，我已知晓本源，不该再活下去了。”

他面容虽还是少年，心智却比大人还要成熟了。

“先生，你是个好人。能遇见你，真好。”

金柱说完最后一句，伸手插入自己的胸膛，从心脏中将一条疫气凝聚的尸虫掏出。那虫子长着人面，发出凄厉叫声，正是弃的意识所化。

他将虫子扔给青衣人，说道：“这虫子沟通了那东西的本源，对你会有用处。我死后十年，大疫会卷土重来，不止是泰州郡，而是十三郡同时爆发，便是那东西醒来的时刻。在此之前，你要做好准备。”

青衣人将虫子抓入手中，将其捏晕，收了起来。

再去看金柱，已经没了呼吸，唯独脸上残留着一抹笑容。

百里怀人眼角微红，他听见金柱最后的话语，心中百感交集。他哪里是什么好人，只是一个罪人。

好人才会无条件释放善意，罪人只是为了赎罪罢了。

他转身看向青衣人，质问道：“贺新凉，你为何不早些出现。”

那青衣人，虽不是贺新凉原本的相貌，但百里怀人觉得此人就是他。

“我早些出现，他便不用死了吗？”贺新凉摇了摇头：“他的死早已注定，从他被那东西选作复活的宿主时便已经注定了。”

“他先一步死去，也免得日后看到天地众生毁于自己手中。”

“我说的不是金柱，而是白行露。”百里怀人回头去找过白行露，却什么残骸也没找到，唯有零星残破衣裙，掩盖了一团灰烬。

白行露“死了”，这一点无可置疑。

贺新凉淡淡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无法干涉。”

为了救人，这是白行露使出那一剑的代价。她明知这一点，却还是做了，这份决心和果断，即便青衣人早些出现，也改变不了。

贺新凉不愿多说，只扔下一道帖子。

“八月十五，观鹤山，我等你们。”

说罢，他轻轻一纵，如鹤展翅，向远方飞去。

百里怀人追之不及，只能捡起帖子，随后将金柱的尸身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