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下面暗路上的徐三晚蓦然转身抬头,望向局子的楼上,发现局长办公室的窗户亮着的灯光下,有个人影贴在窗帘上,静静地对着他,在他望过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窗户。
想起邓局对他说的一番话,他不由疑惑的看着那旋即隐去的阴影道:“这位爷是要把我当枪子使呢?”
徐三晚推开房门,看见王恩秀正趴书桌前认真的写着字。
“这么晚了没睡,在写什么呢?”徐三晚走近她。
“我在模仿许队的笔迹给他家里写信。”恩秀放下笔抬头道:“这许队家里还是户殷实人家,娶的姑娘也是个美人,我可是不喜欢见到她出现的,得把人抚稳在老家才行。”
“那你可得细心点弄,别让人看出疑点来。”
徐三晚脱掉警服便倒在床铺上,一闭眼就觉得脑子里影像纷乱冒出,疲弱感随即漫遍全身,一个恍惚便睡了过去。
“来瞧瞧,我这么写行不行?”恩秀抬起身子转过头看,见人已然睡去,她脸上的意容也凝结住,显得失落。
“佛祖,我这是入了空门么?”她不禁自嘲了句。
那知她再在纸上续了数言,待收好信纸和笔,站起来去熄灯,床上的人却坐起来道:“秀,去给我打盘温热水来,两三天没脱下这面皮了怪难受的。”
恩秀看着徐三晚突然醒来的样子,倒不觉得吃惊,因为以前老见他睡过去十数分钟后,便会再无睡意的醒来,然后精神得一整天,很怀疑他是否生理机能有点特殊。
徐三晚把脸泡在温水中慢慢撕开脸上的面皮,把一片活似人脸的化学制品提在眼前,道:“古有鬼魂画皮,今有活人变脸,殊途而不同归,鬼魂掏人心,活人掏鬼心。”
“你是有感而发呢。”恩秀走向窗边往外偷偷窥过一眼。“小心窗下有耳,咱现在是被警队的人盯上了,是不是你的身份被人识穿了?”
“是在保护咱们呢,那局长要用到我,即使知道我身份有异,眼下还不想识穿我的。”
恩秀洗了把热毛巾给三晚脸上擦去沾着的胶粘质,道:“你咋知道得这清楚,别不是你有恃无恐了,连这块脸皮都不想在他面前蒙了?”
“不行,这脸皮还得蒙,可我担心这么蒙下去,那天却把自己给丢了,到那时就只有你认得我了。”
“说啥呢,不是还有你的兄弟们,你的同志么,他们还能把你忘了!?”
“秀,人总有迷惘和虚弱的时候,你不知我把脚踩进了什么样的境地。”徐三晚一把把恩秀抱进怀里。
第二天夜里,徐三晚和老谭,花二碰了头,一起去到驿马场的西社堂口。
其时那个镖行的大堂里,烛火摇曳,唢呐,锣镲声声作响,间歇时做法超渡亡魂的道师颂念着摧人心魄的符文咒语,不时还听到哭婆的啼声,弄得四下里阴阴森森的。
原来是帮会的人在为大当家都爷做法超渡。
三个人出现在大门外的路上,看见堂屋里两边靠墙站着数十帮众,个个披麻戴孝肃立在那,一大幅奠牌下供着香火牲头,供奉桌跟前的地上摆着一口棺材,披着红绸道袍的道公手提铃铛,正念念有词,绕着棺材转。
道公停下手和口,候立着的弟子立马吹起唢呐打起镲,棺材一旁的地上跪趴着两哭婆也埋力地演着。
练武奎蹲在一火篓子前往火堆里丢纸钱,火光映着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忽听门口有声音喊:“有客到。”
练武奎向门口出现的三人望去时,帮徒中有人已向来人冲出,有的还拨出枪指向其中一人,喊道:“你还敢过来?”
练武奎从那人的身影也认出他是谁,立马出声喝住手下,向来人走近。
“干什么你们!大当家都爷正上路呐,你们是要打扰他走错了路么?”练武奎低声唬着他几个围着来人的手下。
“老大,昨天就是他放的炸弹!”一门徒指着三人当中的徐三晚道。
“我眼睛哭瞎了看不出来么!”练武奎低声喝乎道:“既是这场合下,来访都是客,你们还怕他再放个炸弹不成?”
一众手下只得退回墙边,还有人指着他们三个,道:“先看你们要怎的。”
这下老谭对练武奎拱手说道:“冒然来打扰了,要知是帮会设道场渡亡,我们三个当择日再访。”
练武奎从火光中认出老谭的样子,他不免吃惊,但很快想到他为何会出现,见老谭并没有把事情挑明了说,他也就装作不认识老谭的,回应道。
“人死了就得设坛超渡好上路,要不弄得隆重张扬些,还怕有人说咱无情无义。”练武奎可能还为昨天听到的一句话,觉着气堵。
“你小子也太张狂了吧,堂上摆着的这人可是死在你手上,这下子你还敢来见他!”练武奎接着看向徐三晚,脸色也显得严实。
练武奎感觉这三个这下闯进来,应该是有目的要达到的,但又想不出他们要打什么主意,便没有作势要闹起来,却也不能不为自己的堂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