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章 新鬼烦冤旧鬼哭(2 / 2)不良人旧史首页

张东娘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是里正——不,是邓上座那个狗娘养的!”待这句骂出,声音陡然转疾:“村里的瘟疫就是邓上座屋里传出来的,他家里藏的两个外乡人就是来给我们下毒的。”

“所以那两人一来,邓上座就开始催赋税,他是想卷了钱逃跑。”见四下无声,张东娘声色更厉,“我偷听到他们谈话,被他们追杀,是磻溪真君救了我,现在——磻溪真君也被他们暗害了!”

“什么?!”

“竟然有这种事?”

“我就说他们不对劲!”

“你看那女人的穿着,肯定不是好人!”

不顾四下哗然,张东娘伏地大哭,抱着那门栓不放手,只等有胆气壮的去吕用之房里查看清楚,回报确见满地鲜血。

张东娘的话不能说没有破绽,譬如村里闹瘟疫已经有些时日,那两个外乡人才来不过五日;譬如村中纳财最多的分明是吕用之,邓上座本没必要加紧催赋税。

但关乎身家性命,这边疆村人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

不知是谁起了头要找邓上座对峙,乌泱泱一众人便裹挟着张东娘向邓上座家涌去,张东娘略退缩两句,便从了命。

人群越聚越多,火把燃起,终是将邓上座一家吵醒。

任是邓上座巧舌如簧,在张东娘一句“你可敢随我去村外乱葬岗看看”之下哑口无言。

气势输上一分,便溃不成军,村人七嘴八舌再没他半句狡辩的余地。

阿姐听得前院声音越吵越大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片刀山火海。

她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喜气洋洋的同乡如今仍顶着红艳艳的火光,神情却狰狞如恶鬼。

她不理解为什么病重的二大娘和大哥被从屋子里拖狗一样拖出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姐满脸血泥跪在地上磕头,连僧香都被人敲破了脑袋。

木屋茅篱上的火苗蹿得老高,邓上座想跑,却被身后一斧子劈倒,正扑倒在阿姐面前。

阿姐下意识要躲,反被邓上座铁箍似的手一把扯住了脚腕。

邓上座怨毒的眼盯在阿姐惶然的脸上,身形被后面的人一扯,便破碎成恐惧。

老男人再度抬头看一眼阿姐,竟放了手:“快跑——”

扭曲的尾音烂在乱棍之下,一个“跑”字将众人嗜血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阿姐一步步后退,然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那两个瘟神是她带来的!”

“对,她一定知道人在哪儿!”

瘟神......瘟疫......阿姐虽想不通事情原委,但此事与降臣二人有关再清楚不过。村中瘟疫不知为何被算在他们头上,不过现在细究这个已经没必要了,这些人不会听的。

跑!

活下去!

阿姐猛地推开那只来抓她的手,转身便向庑下跑去,口中高喊着:“小四快起,背上老三。”根本没注意到一痕银针自她百会抽去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当然更看不到屋檐重瓦之上融于夜色的罪魁祸首。

降臣的视线随着袁天罡指尖银针那点红芒转向无垠皓月,直至看着他将其上鲜血擦拭干净,方道:“原来您一直在以华阳针压制她体内暴虐的真气。”

“所谓药奴,便是为助你练就那功法的炉鼎。”银痕没于指尖,袁天罡垂眼看向死死守在棚舍门口的孩子。

内力失控,走火入魔,无形的真气将阿姐周身都染成血红,早在华阳针抽走的瞬息她便失去了意识,现在全凭本能行事罢了。

常年苦心维系的清明轰然破碎,心底的暴虐和嗜血占了上风,那双看似柔弱的手轻易将七尺大汉的身体撕碎。棍棒打在身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淌下的血在真气的高温下蒸腾成血雾。

阿姐无法保护弟弟离开,周围的村人也再难寸进,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但降臣很清楚,阿姐现在是以抽干寿元为代价,强催经脉运作罢了,再这样下去她撑不了多久。

半晌,终是降臣先忍不住开了口:“大帅是想借她的手清去邓林村这一瘟疫之源?”

“舍不得了?”袁天罡再问。

“......”

这一次,降臣半晌没有回音。

袁天罡嗤笑一声,撩袍盘膝坐下,摘下斗笠,右手并作剑指,轻轻掸去竹条上的拂尘:“既舍不得,还不去?”

降臣猛地抬起头来:“大帅?”双眼灿若星辰,满面压不住的惊愕下是破土而出的喜色。

袁天罡却没看她,视线依旧盯在阿姐身上:“她撑不了多久了。”

“是!”降臣这一声应得又短又急,话音未落便要纵身跃下。

“慢。”但到底是袁天罡动作更快,真气压下,将降臣留在原地。

革衣略微一晃,降臣没有回身,莺声燕语强压下满怀浮躁烦乱:“大帅还有何吩咐?”

袁天罡撤了真气,平静道:“她姐弟三人性命可保,其他人......”

“斩草除根。”降臣干脆打断,已等不及袁天罡下令,自屋檐纵身跃下,紫索荡开,清出一片白地。

“绕了这么大一圈,还不是要我来给你擦屁股?早点听话不就行了?”不顾周遭见了鬼似的目光,降臣抱怨着,紫索勒着阿姐的脖子将人薅过来。

沸腾的内力随着阿姐挣扎狂舞,却无法伤害降臣一根寒毛。

掌心泛着诡异茜红色泽的真气被打入阿姐心口,被本能控制的孩子恢复瞬间清明。

“听着,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他们,你和你弟弟能活,要么我现在就走。”

熟悉的声音还不等让阿姐放下戒备,猛然扑入鼻腔的血腥已让她重堕冰窟。

她……又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