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五章 忧国是嘉靖偏殿提肃愍 惜栋梁兵部正堂荐翟鹏(1 / 2)兰陵奇梦首页

嘉靖在景仁宫御书房阅览奏折,越看心中越感不快。原来,这几份奏折的内容都有关他最大的心病之一——北方御虏问题。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太祖爷将元顺帝赶到漠北之北,而后在长城以北几百里的广阔地域上建立了一道由东至西的防线,即辽东(今辽宁)、开平(今内蒙古多伦西北)、兴和(今属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大同、大宁(今临汾市西)、东胜(今属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宁夏、兰州、庄浪(今属甘肃平凉市)、凉州、山丹(今属甘肃张掖市)。他在这道防线上封九王守塞,使得“三十余年胡马不敢南牧”,充分展示了这位开国皇帝卓越的军事才能。然而,靖难之役后,成祖为报答蒙古兀良哈部的支持,不声不响将大宁守卫力量撤入长城以内,把地盘空了出来。不久,东胜都司卫所也撤入内地,使开平防卫力量成了左右无援的“孤岛”,于宣德年间亦不得不实施内撤。洪武北疆防线的瓦解是明朝在国防上最大的损失,带来无穷后患。

东胜都司卫所内撤,将一块十分特殊的真空地带暴露出来——黄河河套地区。原本东胜都司卫所紧邻河套地区东北角,将其卵护在羽翼之下。而现在,它却袒露在各蒙古部落马蹄前。说它特殊,是因为这是块水草丰腴之地,不适宜农耕,因而被大明朝野所忽视;却适于放牧,故而被蒙古各部落所觊觎。正统年间,他们试探着进入河套,明廷的反映仅仅是筑榆林城以扼要冲,并没有将其驱赶出去的意思。于是,到成化年间,河套已成了蒙古族繁衍生息的家乡,正德年间甚至将成吉思汗的灵堂“八白室”迁入,并给河套起了个新名字——鄂尔多斯,意为“护卫成吉思汗灵堂的人们”。

以河套为基地,蒙古骑兵对明朝农耕地区的侵扰便愈演愈烈起来,明廷朝野称其为“套虏”,而应对之策也始终在剿、抚间摇摆不定。剿则实力不济,难以毕其功于一役;抚则以通“贡、市”羁縻之,以赏赐、贸易互惠笼络之,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平安,亦有养虎座大之弊。对嘉靖来说,他更倾向于剿,因为对“套虏”用抚不符合他“以直报怨”的行为准则。在他看来,“套虏”野蛮、凶残、狡猾,毫无信誉可言。对他们施以怀柔只能苟安一时,却会使其愈加壮大,最终重蹈蒙古铁骑蹂躏中原的覆辙。他希望能像太祖那样挥大军将敌寇驱赶至翰漠以北,或像成祖那样五征漠北,“三犁虏庭”,打得敌寇烟消云散。但他也深知,如今国力、军力大不如前,自己这番雄心壮志只能等待时机,徐徐图之。他把几份有关“套虏”事宜的奏折装入袖袋,打算在便殿召见阁僚,商议出个应对之策。

那边曹端妃见嘉靖出了书房并没有来西次间,而是阴沉着脸出殿去了,也不敢动问,只是带着常安公主冲着他的背景屈身行礼。

这便殿是位于皇城外朝协和门以东的文华殿,在皇城东路最前端。此殿始建于永乐十八年(1420年),用作休息消闲之所。天顺、成化两朝,太子践祚前先摄事于此殿,嘉靖十五年(1536年)仍改为皇帝便殿及经筵侍讲之处。殿宇为工字形平面,前殿即文华殿,南向,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明间开六扇三交六椀菱花槅扇门,次间、梢间均为槛窗,各开四扇三交六椀菱花槅扇窗。殿前出月台,有甬路直通文华门。后殿为主敬殿,规制与文华殿略似而进深稍浅,两殿之间以穿廊相连。东西配殿为本仁殿、集义殿。嘉靖十七年(1538年),朱厚熜又命在文华殿后添建圣济殿,用于祭祀历朝历代神医。因为在他看来,那些人都是有仙风道骨之辈,与道教颇有渊源。更何况,自己还不止一次被这类高人救过性命,自然应该为其修庙塑身、顶礼膜拜。

此时嘉靖在文华殿御座上坐定,没多久,内阁成员和兵部、吏部主官便也到了。此时内阁首辅是翟銮,因原首辅夏言刚于三个月前革职闲住,由他接替。次辅是严嵩,他在夏言被罢时首次入阁,也是眼下仅有的两名阁员之一。兵部尚书毛伯温更是个“新人”,其前任张瓒于本月初去世,由他接替。他担心在皇上面前应答不周,便把副手王以旂也一同带了来。吏部尚书许赞倒是个“老人”,在这个职位上已干了六年。

各位看客,那夏言为何被罢?严嵩因何入阁?都缘于小可在前面提到的一个“道”字。自嘉靖十九年(1540年)八月过完三十三岁生日,嘉靖为祈长生,开始穿道士鞋、戴道士香叶冠,在仁寿宫日夜修炼。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正月初一,他召首辅夏言及严嵩等五臣于无逸殿,飨以醴宴,并各赐沉水香叶冠一顶、道教头饰金筒簪柏叶一枝、道士鞋一双。夏言对嘉靖崇道废政非常担忧,原来还勉强应付,现在见闹得越来越不像样,实在忍无可忍,便呈上一道密疏,表示这些东西“非人臣法服,不敢當。”一下惹得嘉靖大怒,当即把密疏扔进了炭火盆。而严嵩则相反,不仅赋诗感恩、把香叶冠和金筒簪柏叶整日戴在头上,还细心地用轻纱笼住,以示郑重,嘉靖知道了自然十分欢心。一个越想越厌烦,一个越看越称心,于是就有了七月份“夏罢严进”之变。

却说此时嘉靖看了看面前的五位大臣,开口说道:“……‘套虏’为患日久,做臣子的本应殚精竭虑、荡寇兴邦,无奈如今朝堂上没有于肃愍(注1)那样的鼎纲之臣为国分忧,令朕殊失所望啊!”

堂上站着的几位大臣都知道,皇上凡事面上带像儿,不高兴就耷拉着脸,说上几句苛责的话,但并不意味着真的动怒发火,所以也没有心惊胆寒,只是赶紧垂首施礼,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首辅翟銮躬身颔首说道:“臣等愚钝庸匮,有负圣上厚望,每思及此,莫不寝食难安,无地自容!”

嘉靖叹了口气:“好啦,切望各位爱卿振作精神,筹划良策,早日根除虏患,以固国本,以尉朕心。”

群臣齐声应道:“臣等谨尊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