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阶在大芹石桥头向程琥询问情况,对方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即不多言也不回避,倒是中规中矩,并无令人生疑之处。正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肆意而起,翻卷着引魂幡,牵扯着送葬者的孝服,也撩动了孝车上的轻纱帷幔。徐阶就觉得眼前红光一闪,在一片素缟的送葬队伍中,这道转瞬即逝的红光让他感到格外刺目!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随着风住,一切复原如初。
徐阶脸上并无变化,但心绪已与之前大不相同。
“……程瑜的死因是什么呀?”他继续开言问道。
“发病时,他只说腹中绞痛难忍,请大夫来看,说是得了‘缩脚肠痈’(注1),没过两个时辰就活活疼死了!”程琥说着眼圈儿红了,抬手捂住了脸。
“……那个拦住你们不让发丧的妇人是谁?你认识她吗?”徐阶等待片刻,待程琥情绪有所恢复后才接着问道。
“嗐,那是家妹程玫,既已出嫁,安心相夫教子过日子就是了,偏要跑回来哭闹,把程家上下的脸都给丢尽了!”程琥不无恼怒地说道。
“既然是自家胞妹,想必了解一些内情,否则不会平白无故地跑来出娘家的丑!”
想到这一层,徐阶让邢里长把妇人叫过来。
妇人来到近前施礼,徐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妇人道:“小妇人魏程氏。”
“你今天是专程到此来阻止发丧的吗?”
妇人道:“正是!二哥有冤情在身,死得不明不白,还望青天大老爷替我二哥伸冤做主!”
“你二哥冤在何处啊?”
妇人看了程琥一眼,见他正虎视眈眈地盯视着自己,便支支吾吾地答道:“嗯,……二哥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就暴病而亡了呢?!所以,小女子觉得其中必有隐情!还望大人明察。”
“这不过是你的推测,可有什么真凭实据吗?”
妇人又看了大哥一眼:“……嗯,那倒是没有。”
程琥瞪起眼睛说道:“没有真凭实据就这么闹,你这不是成心往祖宗脸上抹黑呢吗?!”
妇人拿眼睛剜着对方说道:“往祖宗脸上抹黑的人是有,可那个人到底是谁,拍拍良心自己就能知道!”
“你!……”程琥恼羞成怒,就要往妇人跟前冲,被邢里长拦在了当中。
“嗯,有本官在此,不得喧哗!”徐阶也沉下脸说了一句。
“……仵作,开棺验尸!”沉静片刻,他又吩咐道。
仵作依命开馆验看,回报言:除尸身上有捆绑痕迹外,其它并无异样。
徐阶向程琥询问,程琥道:“舍弟发病时狂躁异常,必欲自残、寻死,几个壮汉都按不住他。无奈何,只得将他的手脚捆住。”
徐阶见对方有问有答,并无破绽,思索片刻,便命先将灵柩暂歇于离大芹石桥不远的寺庙安福庵里,等待进一步调查。同时,他叫邢里长带着魏程氏补写诉状,里长也补了报单,然后再一同到府衙里来等待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