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昊和林父的案子总算有了眉目,崬森和京玖的危机业已解除。
加上此番和周瑁远共同经历了生死之劫,林子苏渐渐也打开了心结。
是啊,管什么当初如何开始的,结果美好,就是了!
就这样,林子苏悄悄放下了离婚的念头。
周瑁远却没敢放松,毕竟杨氏父女还在潜逃。
虽然最大的靠山已倒,但像丧家之犬一样的杨军父女,很难说不会变成穷凶恶徒实施报复。
出于这样的忧虑,他加派了更多安保人手,对林子苏及其家人加以保护。
为了让周瑁远夫妇没有后顾之忧,凤姨便带着Asher去了加拿大,让他在那边过寒假。
Asher也很懂事,一声没坑就跟随而去。
这天,林子苏晚于周瑁远回到家,一进入玄关,曼妙的钢琴声就传了过来。
仔细听去,却是那首熟悉的《need you now》。
这个曲子,承载着他们最美好的爱恋,欢乐时听它是满满的幸福,可是忧伤时听它却是满地的心碎。
林子苏被忧伤萦绕,慢慢拾阶而下走向客厅。
此时此刻,她不想琴声停下,只希望能永远流淌着。
或许,这样,就可以抚平曾经那些深深浅浅的忧伤……
终于看到了那个“钢琴王子”,他还穿着白日的商务服装,只是脱去了外套。
白衬衣,黑色的钢琴,身后寥落的冬天夜幕,映衬得他更加清冷和孤寂。
他的优雅,是与生俱来的,也许是遗传了他妈妈的气质。
可是,坐到钢琴前的他,却总是显得那么忧郁,心事重重。
那流淌的音符,都是他不轻易示人的心事……
这样的他,总让人平添太多不忍与不舍。
林子苏被他忧伤的琴声感化,召唤着柔情衷肠,远远地伫立着,像一尊千年的望夫石,痴痴地望着他,聆听着他的心事和倾诉。
琴声接近尾声时,周瑁远才发现她,一双深邃的黑眼睛,也温柔似水地凝望着她,琴声还在继续,仿佛在和她心语传声……
直到弹奏结束,两人仍然彼此深情凝视,都不愿打破这份宁静,仿佛是诀别前的最后一望。
“来——”周瑁远有些嘶哑的声音打破宁静,就像第一次看到他一样,心被那双万有引力的眼睛不由自主牵走了。
林子苏也感到困惑,明明一切都在向好,为什么却看不到他一丝喜悦之情,难道他还以为我要离婚吗?
林子苏突然心生戏弄之情,嘴角轻抿,款款地走到钢琴前,然后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凝视着她,欲语还休。
林子苏和他深情对视一眼,便将目光转移到了黑白琴键上,手指轻盈地弹奏了一串音符……
周瑁远看到她娴熟的指法和准确的旋律音准,听着这串音律像是《梦中的婚礼》,但又不敢确定。
而且这可是四级的钢琴曲目,她竟然将第一节音律弹奏得如此流畅准确,这着实让他感到惊讶和意外。
因为林子苏说过她从小就不喜欢弹琴,尤其是钢琴,就连她的古筝也是半路出家,只会那么几个曲目,就是因为这个,才改学的舞蹈。
二人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确实从来没有见她摸过钢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偷偷学了吗?
“爱屋及乌——”林子苏对他微微一笑,随即优雅提腕,娴熟地弹奏了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她要弹奏的正是《梦中的婚礼》。
只见她十指优雅蹁跹,在黑白琴键之间灵动起舞,沉静温柔。
这一刻,她就像黑夜里的皎洁月光,是那么干净纯洁,又是那么孤寂清冷。
沉浸其中,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从未走进过她,她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等到林子苏将要结束时,周瑁远似乎是意犹未尽,他开启了重奏。
林子苏也心有灵犀地跟上他的节奏,展开了与他唯一一次的浪漫合奏。
二人深情对视,无言又默契,仿佛正徐徐走向那场婚礼,完成最后的礼拜和程序。
没有司仪,没有亲朋,只有窗外的清净月夜作见证。
曼妙的音乐在指尖流淌,淌进彼此的心间,向彼此缔结海誓山盟之约,甜蜜温馨,此时无声胜有声。
终于曲终指停,他们都情不自禁地靠向对方。
这一刹,唯有亲吻,才能续奏这一曲梦中的婚礼。
情到深处,他将她一把抱起,乘着夜色,行此花前月下的好事。
当他要对她宽衣解带时,却被她一把握住了手,犹豫地望了一眼身后的宫殿。
“家里没人,苏苏送去琞扬姐家了,今晚是我们的时光——”
他不由分说就将她摁到钢琴上,林子苏不再顾虑,任由他的款款深情。
便如这夜的月光温柔抚弄,尽情挥洒,只因这是他们的梦中婚礼之夜。
“我们离婚吧,我同意离婚!”
二人在钢琴厅云雨巫山后,一番洗漱回到了卧室,林子苏才吹干了头发出来,就听见周瑁远丢过来这冰冷的话。
周瑁远将一份文件推给她,林子苏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又快速扫了一下文件,上面赫然写着《离婚协议书》。
毫无征兆,脑袋嗡的一声,含着隐隐的泪光死死地望着他,不能言语。
她不敢相信刚刚还和自己温存的男人,十里春风还未落幕,转眼就成了一个陌生人。
周瑁远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深邃的目光也蓄着克制的泪光,声音很低沉,像叹息:
“我知道,这是个艰难的选择。在我们这段婚姻中,我一直都是个过错者,我分辨不清喜欢和爱,渴求肉体的自由,却都是欺骗,出轨,利用,伤害…
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是我配不上你,子苏,你很好,无可挑剔,是好女人,是好妻子,是好妈妈,也是一个称职的职业经理人。
在你面前,我只有惭愧,只有愧疚。我曾经目睹过爸爸的不忠,给整个家族带来的毁灭悲剧,我曾经发誓我的婚姻绝不重复爸爸的错误,
我一定要忠于自己爱人,忠于自己的婚姻和家庭,从一而终。可是,最后我还是成了自己最憎恨的那种人,我比你更恨更讨厌自己。
就像你说的,离婚,不是因为我不爱你,相反,恰恰是现在,我才真正明白我有多么爱你,我想说‘我爱你,爱你千千万万遍’,可是我不配。
爱上你是我的宿命,可是我的爱太迟了,太晚了,你已经走了那么远,我却还在最初的起点,等我发现爱上你时,我却追不上你了。”
周瑁远望着眼圈泛红、泪光涌动的林子苏,恋恋不舍,却又不得不下定决心:
“你说的有一句话是对的,你的不幸都是因为我。如果当年我没有处心积虑接近你利用你,那你也许还是一个爱笑快乐的女生,
你不会遭遇那么多伤害和痛苦,也不需要面对今天的险恶和黑暗。你不应该待在我的这个罪恶阶层,这里不属于你,这里只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和危险。
因为权力和财富才是人性真正的斗兽场,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会让你见识到很多的阴暗人性,权力倾轧尔虞我诈流血牺牲,才是我们这个阶层的常态。
我曾经为了占有你控制你利用你,无视你的安危。但是,当看到赵天昊两次要强暴你、我却无能为力时,我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我只有放手,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和自由。我知道,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我爱你,就像你也爱我一样。但我还是希望,用短暂的痛苦,换你一生的平安和快乐!”
周瑁远泪光闪烁,过来拉住林子苏的手,她的眼泪和心一起支离破碎。
只听他继续哽咽道:“所以,我想明白了,我同意离婚。但是有一点,希望你能接受离婚协议上的条件,崬森的股权、京玖的股权和国煜的房子都是你应得的。
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觊觎过这些东西,但是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们相爱一场,我不能让你什么都没有得到就离开,那会让我愧疚一辈子。
女儿苏苏的一切开支都由我承担,不过你放心,这不是剥夺你对苏苏的抚养,相反我们仍然可以共同抚养,离婚不离爱,
女儿仍然享受爸爸妈妈的爱,直到她成人,我也不会因为离婚给女儿造成任何心理创伤,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我只想告诉你,子苏,我爱你,就算离婚了,这辈子都不会改变,我也不会再娶任何女人!我已经在上面签字了,你签字后,这份离婚协议就正式生效,你也不会痛苦了。”
林子苏心碎欲绝,如鲠在喉,这份离婚协议仿佛千斤重,压得她喘不上气。
尤其听到他那句“我已经在上面签字了”,眼泪便如决堤一般,汹涌而下。
周瑁远的眼泪也静静掉落,林子苏拼命摇头,她多么想告诉他,自己早就放下离婚的念头了。
她愿意和他共度余生,哪怕他是魔鬼,也再无犹疑。
可是,这一刻,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周瑁远心痛地将她拥进怀里,哽咽道:“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案,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
林子苏终于放声痛哭,眼泪淌湿了两个人的衣衫,淹没了两个为爱迷失的人。
半夜,周瑁远又被那个噩梦惊醒。
梦见林子苏站在摩天大楼上,哭诉着她的爱和痛。
她说自己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不知道该做什么选择,只觉得生也痛苦,爱也痛苦,离也痛苦,不如一死了之。
想去拦她,想去救她,怎么解释,她都只是哭。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退到摩天大楼的边缘。
最后,她对他凄然一笑,纵身跃下摩天大楼……
周瑁远被这个恐怖的梦魇搅扰多年,尤其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后,这个梦来得更频繁,更真实。
时而是悬崖,时而是摩天大楼,时而是飞机上,时而是渡轮上……
总担心梦是现实的预警,这让他愈发不安。
被噩梦惊醒后,再也无法入睡,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到旁边,才想起因为闹离婚,二人早就分房睡了。
一直到现在,她也还没有搬回来,独自睡在她的卧室。
周瑁远起身出去,去看她,推门进去,床头灯还亮着,她怕黑,所以夜里床头灯都会亮着。
她的被子被掀开了,依旧穿着那件法式睡袍。
沉睡中的她,像希腊神话的雅典女神。
静夜里,她静美而孤独,与这个繁华的大千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周瑁远走过去,坐到床边,看着她,她的手上还握着那份离婚协议。
眼角的泪痕还未风干,这让他心痛不已,将协议轻轻取下来,放在床头柜上,帮她抚去脸颊上的发丝。
然后躺在她身边,拥着她,亲吻了她泪痕犹在的眼睛,浑浑噩噩中睡了过去……
这夜,就在这样的忧伤中,划向了黎明。
翌日,整整一上午,林子苏都在走神,她还深陷在周瑁远离婚的痛苦里。
而周瑁远似乎也在刻意回避着她,一早就去参加政府的一个重要会议。
很快,李秦沁来请林子苏去主持运营管理会议。
因为按照会议轮值制度,这次运营管理会轮值主席是林子苏。
会上,林子苏的脑子被各路信息充斥着,一会儿是离婚,一会儿是周瑁远,一会儿是潜逃的杨军父女,一会又是工作……
各路信息杂烩,来回穿插交织,愈发让林子苏心神不宁。
就在财务中心秦总汇报工作时,林子苏的手机突然来了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是——“周瑷林在我手里,顶楼天台。”
林子苏看到信息最后的署名是杨军后,大惊失色,手一抖,手机也掉到会议桌上。
秦总见状立即停下汇报,众人都望向她,以为有什么纰漏,都等着她的训示……
可就在这一瞬间,脑子里的杂音突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一片空白和忙音。
林子苏泥呆呆地坐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回过神来,突然大叫一声“苏苏——”
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往外跑。
林子苏光速般飞出了会议室,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琞扬,她听到林子苏出去前叫了“苏苏”,便猜测苏苏可能出事了。
当即不由分说就去追林子苏,靳博士见周琞扬跑出去,哪里还坐得住,担心不已,赶忙也追了出去。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欧阳洋一个总裁主事。
欧阳洋不得不稳住大局,接过林子苏留下的残局,继续主持运营会议。
林子苏到达特斯美酒店一楼大堂时,收到了孙阿姨的电话。
电话那头,孙阿姨已经是六神无主惊慌失措,泣不成声地说杨军绑架了苏苏,现在警方正在全城搜捕,不知道杨军把苏苏带去哪里了。
林子苏浑身都在发抖,告诉苏苏被绑架去了风之帆天台顶楼。
慌乱中还交代孙阿姨,赶紧联系周瑁远。
孙阿姨哭着说打了,但先生可能开会的原因没有接。
林子苏便吼道,不会发短信吗?周琞扬、靳博士、秦局长、警察……,他们也可以联系啊!
林子苏一顿连珠炮的怒吼,把孙阿姨直接就被训傻了,只剩下哭中连连“嗯”声。
林子苏挂了电话,一边转乘特斯美酒店的电梯直达风之帆顶层。
一边给周瑁远打电话,打了两次都没人接,把林子苏急坏了。
林子苏前脚上了电梯,周琞扬才追了过来,她不知道林子苏去了几层,一时也不敢坐电梯。
这时孙阿姨给她打来电话,得知情况的周琞扬也彻底慌了,立即给周瑁远打电话,没有接听,又发短信。
一边按了电梯,刚上电梯,靳博士远远地来不及追上电梯,便着急大喊“周琞扬,你去哪里——”
“80层,杨军,杨军绑架了——”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就关上了。
靳博士听到“杨军”,便知大事不妙,猜测很可能杨军绑架了林子苏的女儿,顿时心急如焚,一边拨打110和120,一边慌忙按电梯。
到达80层,林子苏不敢停歇,向天台的最后一层步梯,拾阶狂飙而上。
冲出天台大门时,就听到苏苏在哇哇大哭,林子苏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涌上来。
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转过天井,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还是那样活生生地映入了眼帘。
她看到杨军挟持着苏苏,站在摩天大楼的边沿,摇摇欲坠,感觉随时都会掉落下去。
他一边还拿枪抵着苏苏,林子苏看得心惊胆颤,手脚发软,浑身直冒冷汗。
苏苏看到妈妈林子苏的一刹那,就拼命挣扎,大叫“妈妈,妈妈——”
林子苏听到这两声“妈妈”,心都要碎了,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