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机,”李荣玉穿着她那身鲜红的衣裳,提着裙摆走到他面前,她如冰雪一般的脸上竟也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忧伤语调问道,“沉机,你告诉我,如今的你最爱的人是谁?”
陶沉机只茫然地望着她,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无边暗黑,他看不见了,他听见了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但也听不清楚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他只喃喃念叨道:“殿下”
李荣玉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了怀里,温柔地问:“你口中的殿下又是谁?”
她低下头,用光洁细腻的脸颊轻蹭着他失神的面容,他的身体越来越冷,这意味着他的生命正在无声地消逝:“你看见了么?我今日穿着的是当初的嫁衣,我亲手绣的嫁衣,原本我是打算穿着它嫁给你的。”她并不擅长针线,绣不出什么凤凰祥云之类的绣样,那时候她多傻啊,觉得这件嫁衣对她来说是无比重要,想要亲自一针一线地绣出来,也不肯让绣娘帮忙。她绣得只有桃花,因为他们定情那日,枝头的桃花开得绚烂,宛如天边的云霞。
“我说要嫁给你的,你还记得吗?”李荣玉笑着笑着,脸上那股懵懂天真的茫然一下子消失了,她蹙着眉,如玉雕一般精致的手指缓缓拂过他的面颊,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只僵硬地躺在她的怀里,宛如一具破碎的傀儡,“我暗示清凰,那个故意把她引到河滩被突厥人围攻的人是你,那个阻截了求援的人也是你,做这些事的人不是我,她现在一定很恨你不,我太了解她,她现在已经不会花费力气去恨你,她很快就会把你忘记掉,你在她心里就是一个卑鄙地出卖了他们的小人,是一堆迟早被丢弃的垃圾,你高兴不高兴呢?”
李荣玉笑着笑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这辈子就爱过你一个人,可是现在你不爱我了,我该怎么报复你呢?”
李清凰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听着马车的轮毂碾在石板上,她闭目养神,手上还沾着黏糊糊的血迹。
她感觉自己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她的耳中只有无边无际的嗡嗡声。尘埃落定,那个结果不是她想过的,但是又并不出人意料,她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甚至到头来,这伤心事就只是她一人的心事。所有人为这即将到来的太平盛世欢呼喝彩位它欢喜,唯独她一人格格不入地伤心着。这心事如鲠在喉,甚至无法对人言说。和平真好,边关不会再起战火真好,所有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都能过上许久许久的平静日子,就只有她被辜负,还有那些被她牵连的士兵和副将枉然送掉性命。
她甚至,都不能真真正正手刃仇敌。她再是离经叛道,也无法做出弑母的事情来,所以她并没有什么选择,那些亏欠和罪过,就只有她一个人背负。
现在坐在马车上,时光也忽然变得漫长,过了好一会儿,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停在排队出城的人群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