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爬了起来,捉过他手腕试了试脉搏,松了口气:“皇上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
祁旻笑了起来。
他生得俊美温柔,清清浅浅地笑着的时候似花开月升,赏心悦目的很。
宝珠看了一眼,顿了顿,又看一眼。
她越过他爬下床榻,帮他倒了杯热茶,慢慢喂他饮下。
宝珠问他要不要躺下再休息一下,祁旻却只是摇头。
院子里金桂飘香,他肩头披了件披风,轻轻摘下一朵凑到鼻息间闻了闻。
以前很喜欢桂香与松香的。
如今大约可以继续用它们做熏香了。
深更半夜,旁人睡得正香的时候,这俩人却是睡得一个比一个足。
一个在院子里闻香,一个搬了个小板凳坐一旁剥花生吃。
祁旻摘了一捧桂花,走过去放到小桌上。
宝珠将刚刚剥出来的两粒花生递给他,祁旻接了,却并不吃,只在指尖把玩着。
院子里很安静,偶有几声虫鸣响起,很快又销声匿迹。
他静静看着她。
宝珠被他一直注视着,虽说并不是什么叫人不舒服的眼神,但总觉得别扭。
“皇上看我做什么?”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祁旻落下眼睫,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
“时隔太久,朕被困在腹背受敌,接连遭背刺的牢笼中不得求生,意志消沉,早已忘记了当初血洒山河时,为的是什么了。”
他给她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道:“朕这一觉,梦里遇到了很多故人,听他们谈论过往,想起了很多很多事……”
宝珠歪头听着。
而后就听他道:“小满就当这段时间的朕是失心疯,入了魔罢,日后朕会将心扑到家国大事上去,为百姓,为大祁寻一条平坦的道路走下去。”
宝珠剥花生的手指一点点停顿下来。
直觉告诉她,他后面还有话没说完,且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朕放你出宫,给你自由,过你想过的生活。”祁旻说。
这番话,若放在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
身中剧毒,不日将亡,他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仗着自己仅剩不多的时光,做尽一切曾经所不齿的混账事。
好似笃定了身边所有人都会因此包容他,迁就他一样。
可如今,鬼门关走一遭,他再回来,大祁的未来,百姓的性命,就切切实实地落在了他双肩之上。
他再不能任性,再不能阴暗,再也不能无所不用其极地只顾着满足私欲了。
指甲轻轻刮过花生壳上的纹路。
宝珠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安静了一会儿后,认真道:“皇上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了吗?”
“小满喜欢朕么?”祁旻却是突然问了一句跟这话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宝珠窒了窒,没说话。
祁旻笑了起来,轻轻摩挲过她脸颊:“若还舍不得薄婴,就回去找他,若哪日不喜欢外头的日子了,就再回来,朕……”
他话音未落,宝珠忽然起身一声不吭地走了。
祁旻怔住,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来,而后一点点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