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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说,照现在的趋势,咱们宫里是不是马上就要有皇子公主了?”
“这可不好说,如今嘉妃虽盛宠,但这宫中上下无一不眼红,即使成功有孕,也不好说能成功生下……”
“如今这般,谁敢这么做啊?这查出来,怕不是要掉脑袋!”
“说的也是,这也许会是宫中唯一的血脉……不过,谁又能保证嘉妃盛宠会一直呢?毕竟,陛下这阴晴……”
“诶!别说了,小心被听到掉了脑袋!”
随着两个路过绣娘的小声议论,正在翻找东西的觉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那双沉静的眸子也有了些许的波动。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为她庆贺还是难过。是庆贺她终于做到了自己想要的,还是难过她也到了同自己这般,只有外人觉得好的境地。
想到这儿,他不禁垂眸自嘲地笑了笑。
当年,其实他都清楚,容霜是故意演了一出戏接近自己的。他也知道,容霜接近自己的目的,是想要进宫。
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可他却还是愿意陷在那精心编制好的、有着故人之姿的梦里。他装聋作哑将其收留,又依其愿,将其送入宫中。最后又在此时,为其担忧。
他明明比谁都清楚,但却又比谁都糊涂。
“觉大人,找到名册了。”
就在思绪飘乎之际,背后下属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定了定神,伸手接过名册看了看,发现其中记录的,有资历深的绣娘,也有刚进宫没多久的绣娘,数量属实不算少。
他倒是没预想到,除了领头的总管,竟还有这么些跟着干的。这公家的地盘,还真是快成为一人的情报基地了。
此刻,他看着手里的名册,愈发觉得沈之恒在朝堂上检举的这些人,不是被随意决定出的。也不像外界猜测那般,是因为与沈之恒有个人恩怨。
就比如,他现在手里查的这位。
虽在本次柔月楼事件中涉及问题不大,但顺着去查,很容易就能查到其他方面不小的问题。
起初,通过沈之恒那日提供的在柔月楼找到的线索,确实证实了其利用职务之便,与织造司总管、柔月楼勾结,低价进用与柔月楼合作店铺的劣质针线布等材料,再以高价上报,从而赚取差价,供三方平分。
可就在他对织造司总管审讯和调查的过程中,他发现流通的不只是这些针线布料。
还有,情报。
下到宫中的琐事、八卦传闻等,上到朝堂之事。
织造司总管通过利诱等方式组织了名册上这么一群人,去打探各种消息。并根据每人上报有效信息的数量以及价值程度,对他们进行不同的嘉奖,从而让他们更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干。再之后,总管汇总消息并转交给其,再由其转交给柔月楼,从而进行获利,供他们二者进行分配。
而柔月楼最后将信息再交给谁,已然有了推断。
“都一一带走,不要搞太大动静。”
觉予收回思绪,将名册递回给了手下,吩咐了下去。
“是!”
望着手下的几人领命离去,觉予便也不再逗留,先行离开了织造司。
而这刚出门口,便撞见了迎面走来的杨深。
“杨提督。”
杨深那本是沉闷冷漠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丝变化。
“许久未见,觉侍郎愈发稳重了。”
“那还要多谢杨提督一直以来的关照。当年如果没有杨提督的帮助和引荐,觉予连机会都不会有,更不会有今日。”
听着觉予的这番话,杨深的眸底不禁蒙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波澜。那段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不受控制地涌现在了脑海中。
许是走到了如今的境地,那波澜中参杂着释然、愧意、悲意种种……但,唯独没有悔意。
“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杨深沉沉眸子隐下了情绪,“觉侍郎若是没有才学能力,任凭老夫怎么推荐,陛下也不会重用。”
“您谬赞了。”
“这是……织造司出了什么事?”
谈笑间,杨深抬眸看向了织造司门口的牌匾。
“啊,前些时日,摄政王检举了柔月楼,陛下命我去查处陈家。近日差不多告一段落,陛下便命我协助查处名单上的其他人员。目前查的这位,和这织造司有关系。”觉予闻言,如实相告道。
听到这番,杨深若有所思地挑了一下眉。
他虽然近期一直未在京,但发生的事毕竟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也算是有所耳闻。
“哎,这陈太傅与老夫虽算不上友朋,但也算是多年同僚、年龄相仿的为人父母。自知这官路难行,养儿育女之难。”杨深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如今到了这个年岁,出了这么档子事,也不知道陛下会如何裁判。”
“这次里面,除了陈何,倒是没查出陈家其他人有所问题。听陛下的意思,皇后娘娘和家亲眷属应该不会被牵连。陈太傅要承教子无方之过,不过惩处也不会过于严重,主敲打。”觉予顿了顿,“至于陈何……陛下并未向我下达旨意,说是要等所有事情皆有定论后,再进行商议。”
成功套出觉予的话,得知了这么个消息,杨深不禁诧异地皱了皱眉。
他搞不清楚陈相是想做什么了。
陈相既然能让自己和家人干干净净的,自然也就能让陈何干干净净的。就即使来不及做的干净,也不应如此轻易地就全盘认了。
能让陈相做到这份上的事情,他想不到。
“杨提督?”觉予见他好一会儿未吱声,不禁开口唤道。
“没事。”杨深从思绪中抽出,“老夫只是觉得有些世事无常。”
听到这句话,觉予以为杨深是因此联想到自己,在为自己难过,所以他张了半天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
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楚湘王未找到,杨深回宫觐见定是会遭受圣怒的。更别提,现在他还不知道此遭圣上的旨意是什么。这万一哪句话戳到了短处,就不合适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就不耽误你查案了。等你忙完了,有时间就来府上坐坐。”
正在觉予还默默组织语言时,杨深先开了口。
“好。”觉予微微颔首,“杨提督邀请,我自当前去。”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杨深点了点头继续道,“你忙吧,老夫就先行一步了。”
“我送送您。”
“不必了。你……”
杨深停下了脚步,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觉予。似是心中有什么话想说,但却又纠结应不应该说。
“安心查案吧。”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目光,淡淡留下这么一句,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