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面对昏黄的铜镜，李木子又一次使劲掐住她的脸。

“嘶！”

疼痛席卷蔓延，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像梦一样真真切切地发生。

她注视着镜中人，只觉荒谬，或许还有后悔，后悔不该跟着白陌尘一起上塔，现在落得这般情况自己也是咎由自取。

又或许这一切也不坏，十多年的生活让她的心扭了一下。

每一段经历都是拼凑成完整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只是……镜面泛起波纹，她揉了揉眼睛，那波纹便泛起涟漪。

李木子想起了百年后的世界，这里的一切，花红柳绿，亭台楼阁，注定湮灭历史的长河，没有人能改变历史，他们也注定成为历史。

门响了，打断她的思绪。走去开门，白陌尘依旧一身清白道袍，站在走廊上，身后的木窗被支起，阳光明媚，披在他肩上像一层暖烘烘的轻纱。

只听他笑盈盈地道：“闻笙，可要与我共浴否？”

“啊？什，什么鬼？”李木子本预张开的笑凝固在嘴边。

“啧，不识好人心，给你打水，说我是鬼。”白陌尘收敛笑意，转过身，端起旁边的一木桶水，彭的一声砸在李木子脚边。

李木子沉默，看看木桶里被摔得波澜起伏仍然冒白气的热水，又看看白陌尘心有不满还死盯着她的眼神，一时觉得有几分好玩。

她和白陌尘认识时间不长，不敢说有多了解他吧，却明白他这时不时开玩笑的个性。

“哎呦，罪过罪过，”李木子没去拿桶，先把白陌尘拽进屋里，搬了个凳子让他坐下，边说边忍不住笑：“开玩笑的，来来来，贵客上座。”

白陌尘没有坐下，而是将木桶抬进来，上下打量一番房间，又将视线落到李木子身上，上上下下地观察。

“嗯？怎么了，这屋里有什么问题？”

“屋子没问题，就是你……”白陌尘顿了顿才问，“你有没有个贴身物件？”

“贴身物件？”李木子被他问得一愣，她本来以为白陌尘只是单纯送个水然后找她聊聊天，没想到他还要东西。不过如果仔细想想她的确没什么东西，看小说里面主角落魄了好歹有个体己钱，她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无奈摇摇头回答：“除了这身贴身衣服我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是实在想要，还有条束胸的带子，这还是你之前给的发带，不过你现在应该不能要了吧。”

白陌尘闻言，迅速从她身上移开眼，呵斥道：“别胡说八道，那不是我的发带！”

“哦，不是就不是呗，急什么”李木子嘟囔着。要不是需要扮男装，她真想把束胸解开，一天天勒得气都喘不过来。

白陌尘见搜寻无果，从自己手腕褪下那挂着铃的手链，放到地板上，风铃竟然出奇得安静，没有一丝声响。他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刀刃锋利，泛着冷峻的银光，一出鞘便寒气逼人。

李木子眼睁睁看着他右手紧握匕首，往左手手心一剌，霎时间白刃染红，鲜血从伤口溢出。白陌尘仿佛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面不改色地蹲下来，用手心的血绕着手链在地板上画了一个符。

他刚画完，符文冒红光，几秒之间竟消失不见，在地板上找不到一点痕迹。

他这时才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木子，左手伤口处还汩汩冒着鲜血。

“你疼不疼啊！？”

李木子刚才被吓愣了，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也蹲下来，凑到白陌尘跟前扯住他欲收回的左手。

“这条手链你……”

“赶紧处理一下！”李木子打断了白陌尘话，低头看着那道伤口，“你这匕首看着没有锈，应该不至于感染破伤风。”

“手链，你戴……”

“可是伤口不能一直这么留着，”李木子又一次打断了他，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伤口容易感染的，这里也没有抗生素什么的，要是感染就麻烦了。我想想，应该先拿流水冲洗再消毒，还是先止血。”

白陌尘忽然觉得手心一热，心里痒痒的，他的手就握在李木子手中，一抬眼就可以看到李木子担忧的眼神——她是在担忧自己吗？也不知道是伤口作用，还是被李木子给盯的，这道口子竟真的开始微微发疼。

他赶紧把手抽出，对上李木子茫然的眼神，把地上的手链扔给她道：“这手链你戴着，没有我的允许，一刻都不许摘。”

李木子瞥一眼手链，没有思考就戴上了，随即又看向了白陌尘的左手。

白陌尘忙将左手按在身后，语气有些急促：“我的伤我自己解决，不用你帮忙。”

“可是，”李木子瞧白陌尘那不情愿的样子，又想到他好歹是个古代人对现代医学估计不了解，说什么自己处理，或许就是胡乱止个血就了事，便怨道：“切，我看你就不会处理伤口这一类吧，说不让我帮忙就是怕露怯。你刚才不是抬上来一大盆水吗，反正现在天干物燥，我也用不着那么一大桶，干脆你拿这点水涮涮得了。”

白陌尘背后的手指缩了缩，一滴血顺着指尖落到地板上，疼又不疼。

他又看向李木子，李木子便作势要转身，他才走到盛水的木桶前，望着满满一桶水沉默不语。

一桶水滚烫得升腾出白气，萦绕着白陌尘，他的眉眼被染上了细密的水珠。他能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直到这个倒影的背后又出现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