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书房内,梁师成坐在椅上闭目假寐。
他的双腿搭在锦墩上,一名十五六岁的婢女正跪在一旁替他捏脚,不轻不重,力度刚刚好。
房门半敞着,为辛永宗领路的管事不进去,只是屈指轻轻叩门,提醒道:
“家主,辛九郎来了。”
梁师成睁开了眼,屏退婢女,而后道:
“让他进来吧。”
辛永宗与那婢女交错而过,管事合上房门,书房内,只留辛永宗与梁师成二人。
“下官拜见隐相。”
“请起。”
待辛永宗站起身来,梁师成仔细打量着他,笑道:
“九郎果真如传闻中的一般,生得俊逸非凡。”
说着,不等辛永宗自谦,梁师成问道:
“你今日应邀前来见我,就不怕事情会传到媪相的耳朵里?”
辛永宗笑道:
“如何不怕,但既然是隐相盛情相邀,永宗又岂能不识好歹,想必媪相就算知道了,也会体谅下官的难处。”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除非你能压得他们翻不过身来。
当然了,在忠正贤良们的眼中,辛永宗也属于是小人一党。
梁师成点头道:
“不错,我与媪相虽在朝堂斗法,但他肯定不希望你也参与其中。”
原因无他,童贯比梁师成年长十余岁,他既然希望在自己百年之后,辛永宗能够庇护童家,自然不希望辛永宗与梁师成闹得势同水火。
权力斗争时,自有炮灰去打头阵,真正重视的传人,可不会轻易下场。
譬如徐阶、张居正。
张居正是徐阶最看重的学生,不论是与严嵩斗,还是与高拱斗,徐阶从不让张居正掺和,一直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得意门生。
童贯与辛永宗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
“九郎,你可知道,如今你得了方腊的首级,让官家很为难。”
梁师成眯着眼道,他在留意辛永宗的反应。
辛永宗面色平静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想必,官家绝非吝惜两镇节钺,下官斗胆猜测,应是官家惜才,不愿拔苗助长。”
梁师成讶异道:
“你当真只有十九岁?”
“下官生于崇宁二年(1103年),隐相若是怀疑,大可调来户籍一看究竟。”
梁师成闻言,叹息道:
“我算是知道媪相为何这般器重你,他可真为自家孙女找了一位好夫婿。”
辛永宗拱了拱手:
“隐相谬赞。”
梁师成摇头道:
“有谭稹在江南,你们南下后的那点事情,都逃不过老夫的耳目。”
“辛九郎,世人都称赞你是大宋的霍去病,但在老夫眼里,你可要比他知晓分寸,至少就不会干出当众射杀李敢的鲁莽举动。”
辛永宗汗颜道:
“下官不敢自比冠军侯,但此前与姚平仲积累了些恩怨,也曾鲁莽行事,险些酿成大祸。”
梁师成提起霍去病射杀李敢,就是为了引出姚平仲,只见他故意阴沉着脸道:
“九郎,你可知道汴京有位贵人,久慕姚平仲之名,一直想要与他见上一面,只是不曾想到,姚平仲不堪受辱,年纪轻轻,便选择了弃官归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