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看見空中綻放的信號鬆了口氣,緩緩地駕著牛車入了城。
隨後她便看到...
“你是何人?”少年左手握著彎刀抵禦在前,右手則護著身後的孩子們,因戒備而極度緊繃的身體微微的弓起。
他的左腹正向外溢著鮮血,傷口的深淺雖不致命但再不接受治療必定會因失血過多而死。
“在下姓蕭名翎,來自目連幫,路過此處見有危難想順手幫個忙,對閣下與孩子們並無惡意。”蕭翎舉止禮貌,客氣的模樣看著確實不具有一絲惡念。
但即便如此那名少年也未將手中的刀放下,一雙眼緊緊的盯著蕭翎,不知為何氣氛更加的緊繃了。
尤其在菲菲駕著牛車不疾不徐的去到了蕭翎身邊後,少年的眼神冷得像是恨不得直接凍結了對方的性命。
壓抑的氣氛變得像要凝結了一般。
菲菲在城外鬆下的那口氣並未因此再提起,她靜靜地遙望對面的少年與孩子們。
撲通,撲通...
心臟的每一次跳動在安靜的僵局中被逐步放大,越來越快,快到讓人恐慌。
“這是怎麼回事啊哥。”菲菲揍到蕭翎身邊,不解地問道。
自家哥哥是來幫忙的又不是來殺人的,明明都表明目的了為何那少年還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蕭翎搖頭,很顯然他也不清楚對方為何這般。
“這樣僵持下去啊也不是方法呀。不如這樣,從你進城開始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一五一十的都先跟我說說,我來幫你想想怎麼解釋。”菲菲看著對面的少年與孩子們,有些無奈又有些難過。
身上掛彩的可不只有少年一人,有的孩子沒了手,有的孩子缺了腳,有的留下紅淚雙眼再無法睜開,有的半邊的臉化為灰燼,可他們都沒有哭,而是望著身體搖搖欲墜的少年擔憂不已。
菲菲不敢想像,在他們還沒到凌城之前這個少年與他身後那群孩子都經歷過些什麼。
蕭翎也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理了下思路後側過頭向菲菲說,道:“其實也沒什麼,當時...”
......
一個時辰前,凌城。
凌城被大火燒為廢墟,四處可見被火藥轟炸的痕跡。斷壁殘垣間飄著淡淡灰煙,與迎風而起的塵埃相擁相泣。
蕭翎循著聲音找到了一處極為隱蔽的酒窖,酒窖的洞口早已倒塌,此時一個孩子正努力的往外鑽,在酒窖外已有幾個孩子在等候,他們拉著那孩子的手也不敢生拉硬拽,一點一點地將他從洞口拉了出來。
那孩子出來後先是抬手抹了抹臉上的灰,那灰濕濕黏黏的,也不知是混到了淚還是汗。
“找到了。”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一個約莫七至八歲的小男孩抱著幾隻鋤頭向酒窖奔來。他著急地跑全然不顧安危,還未至洞口便被地上雜亂的石塊絆倒。
鋤頭落在石塊上,眼看向前摔去的男孩便要撞上,蕭翎暗道不妙,剎那間便消失在原地。
四周被淒厲的叫聲環繞,幾個孩子還沒有意識到男孩已經被蕭翎拉住了後領,在鼻尖即將觸碰到鋤頭之刃時停了下來。
“啊--賀佐!”
“喔不!小心啊!”
“不要...”
“啊!不要--不要啊!阿佐!”
他們尖叫、哭泣。可以他們的能力又能如何?在這一剎那間發生的事情甚至不夠他們邁開腳步,所以他們只能下意識地呼喚卻無能為力。
原來這孩子名為賀佐。蕭翎拎著他的後領想著。
孩子們都以為賀佐必死無疑了,膽小的蹲下身子縮在一起,膽大點的閉上了眼睛不忍看見他臨死前的慘狀。
天上的鳥兒叫了,路邊的房樑塌了...賀佐那一點動靜也沒有。
酒窖內的人看不見外頭發生的事,只聽見外面先是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傳來而後又被一片寂靜包裹,他們心中了然。
外頭出事了。沒出意外的話,又有孩子死去了吧?
隱匿酒窖中的部分孩子無法接受,著急的想發出叫喚,卻被一個左腹處受了重傷的少年制止。
少年是他們之中年紀最大的,很顯然他在孩子們中的威望也很高。他一示意便再無人敢輕舉妄動,只是各個目光中帶著淒涼的凝望著洞口。
少年的臉色也沒有多好,他凝望洞口的眼神甚是能用狠戾來形容。可他身為這些孩子們大師兄,也是他們的主心骨。他必須要保護好這些剩下的孩子們,縱使他現在恨不得犧牲自己的生命衝出洞口殺個他金崙盟片甲不留。
猩紅充斥著少年的眼眸。
可他這副身體都已殘破成如此模樣,自身都難保,又有何能耐去保護其他的孩子們?
“啊...阿佐?你沒事!”突然一道帶有哭腔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我...誒?我沒事耶。”賀佐摸了摸雙臂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意外道。
他看向地上閃著寒光的鋤頭。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空中站起來的,但他記得似乎有一道力量在將死的那一瞬間拉住了他的後領,力量之大之快令他在那一剎那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對方再用力些,他的咽喉怕是未至刃鋒便要折了。
這麼一想他突然看到了地上的影子,順著影子向身側看去,只見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正側著頭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與方才快狠準的清俐之力不同,眼前的少年郎看著倒是溫潤如玉,縱使只是一個抬眸也是風度翩翩。
但賀佐並未因此小覷了對方,少年的一雙眼看著如春風徐徐卻望不到盡頭,縱是如賀佐這般擅長察言觀色也看不透他的想法。
就像晴嵐那樣。這是小賀佐為蕭翎定下的形象。
再次看向凹凸不平的地面與矗立其上的鋤頭,賀佐有些後怕,他險些就死了,而且估計還是痛死的。
此時蕭翎的心中也在瘋狂的打鼓,方才情況危急不給他太多控制力道的時間,應該或許可能沒有嚇到這個叫賀佐的小朋友...吧?
賀佐不知蕭翎心中的小九九,並未過多地與他糾纏。他很快便撿起了散落在地上的鋤頭繼續奔向其他小夥伴們,不過這一次他的速度慢了許多,也算是有在認真注意腳下的不平之路。
“來,一人拿一隻。”賀佐飛快地將鋤頭分發完了。
一群孩子先是向酒窖內部知會了一聲,隨後舉起鋤頭一下又一下地企圖將洞口慢慢挖開。
可不論多努力他們終歸只是群尚未完全發育孩子,縱是再天賦異稟以他們的力量也沒法在短時間內將洞口挖開,開挖沒多久賀佐便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眼看酒窖幾個受了重傷的孩子已經撐到了極限,隨時要昏死過去,賀佐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蕭翎停下了手邊的動作向他走去。
“這個酒窖裡面有幾個哥哥姐姐受了重傷,我請求你幫我們救救他們。”賀佐低下頭雙手捧著鋤頭。
“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要我的命也可以。”他將鋤頭舉高奉於蕭翎面前說道。
“...”蕭翎看著眼前放低姿態的小男孩,嘆了口氣接過他手中的鋤頭。
惦了惦重量,這鋤頭估計還沒他從客棧包的食盒重,但聊勝卻無,湊合湊合也不是不行。
“我現在也沒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報恩的事情之後再說吧。”蕭翎右手把玩著鋤頭向酒窖走去,左手則拿出了一個信號彈放向天空。
聽見信號彈的聲音,酒窖中的少年瞬間抬頭瞳孔緊縮。
蕭翎並不知道他這發信號彈不只打上了天還打緊了少年對外界一切尚未知的心,他走到酒窖那小小的出口旁抬起鋤頭便是一撬,瞬間洞口大了一倍有餘,他又撬了幾下,很快那洞口便大的至少一次能讓兩個成人通過。
看著蕭翎乾脆有力的動作,賀佐雙眼漸漸放出了光。
開洞完畢,蕭翎將鋤頭遞給了賀佐後便向後方退去。
孩子們陸陸續續地從裡頭鑽了出來,在他們的通心合力下酒窖裡頭那些受了重傷行動不便的孩子們也一一見到了外邊的天空,其中便包含左腹受傷的那名少年,蕭翎可以明顯地感受到,那群孩子們在帶他出去時明顯的小心了很多。
“你是誰?”被從酒窖救出去的少年並沒有因此而放下警戒,他強撐起身體,面對著蕭翎將孩子們死死的護在了身後。
“我是來幫你們的人。”蕭翎誠實回道。
很顯然對方並沒有相信,兩方就這麼僵持著,直到菲菲帶著其他兩人一麻袋駕著牛車緩緩入場。
......
“就是這樣了。”蕭翎撇了撇嘴,又道:“我可沒欺負他們反而還幫了他們,可是妳看看他們是怎麼對我的。”說著說著他還覺得挺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