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拖过一旁的木头长凳，坐了下来。

“我可没有骗取你的信任，我只是买了你的信任。”

穆叶拧开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口，坐到了卧推机的垫子上。

李维眉头一皱，“买了？”

“昨天号主兜售这个加上你好友的账号，我花了五百块买下了它。”

穆叶说得轻描淡写的，就好像是花了五块钱买了桶泡面那样随意。

“你花了五百，就为了我的好友位？”

“是的。”

“然后得到了好友位，只是为了挑战我？”

“是的。”

“你图个啥？”

穆叶眯着眼睛，绷起了身上的肌肉，看上去就像一只从丛林里走出的雌豹。

“变强！”

“变强？”

这种本应在中二少年口中说出的话，放在穆叶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六岁那年，我就已经能够把我十二岁的表哥按在地上打。

从那以后，我的父母给我安排了格斗教练。

终于，在我十岁那年，我在全国少儿搏击赛中拿到了冠军。

到了十四岁，就连我的格斗教练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穆叶颇有些自豪地将自己的经历一一道来。

“听起来你应该去体校，专门练搏击，你会是个很棒的运动员。不过现在也不晚，我们学校也有体育学院，你可以考虑转院过去。”

作为辅导员，李维给她做起了职业生涯规划。

“不！”穆叶摇了摇头，“多年的学习，让我发现了格斗终究是戴着锁链跳舞。我喜欢的不是格斗，而是战斗，最纯粹的战斗。”

李维心中一颤。

最纯粹的战斗么……

贫瘠的行星表面，无休止的互相杀戮。

往昔的片段在他的脑海里闪回。

“所以，我成年之后，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参军！”说到这里，穆叶的表情似乎有些愤懑，“可是，我的父母怎么都不同意。他们还说我想参军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暴力学习导致的，强迫我报考了这所学校的医学部，让我学习治病救人，改变我的暴力倾向。”

“所以参军不成的你想挑战作为退伍军人的我？”

“没错。”

“不知刚才的战斗是否击碎了你的幻想？”

“不，”穆叶站了起来，“这反而更加激发了我参军的想法！”

……

“你，不来纠正我的想法？”沉寂了片刻后，穆叶忍不住开口道。

“我为什么要纠正你，只因为我是辅导员？”李维耸了耸肩，“辅导员也不意味着一味地否定学生的自主想法吧。”

“你怎么不像其他大人那样，和我说战争很可怕，上战场会死？”穆叶面对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辅导员有些无所适从。

“难道不上战场的人就不会死？”

“可是，在战场上被打死很可能死无全尸。”

“你都死了，还在乎这些干嘛？”李维摊了摊手，“难不成你看上去打扮这么前卫的女生，还保留着一些原始的自然崇拜？”

“这当然不是……可是这种情况……那是被枪甚至是炮火打死呀!”李维的态度让她一直以来积累的那些反驳的话语都派不上用场，从而有些短暂的语无伦次。

“虽然不是你自己的意愿，但你是医学部的学生。你应该知道这个世上每年死的人大约有四分之一是因为癌症病死吧。

他们死前会经历什么？化疗，放疗，开刀，各种抽血，各种插管，各种注射。躺在那里，将自己虚弱不堪的样子完全暴露出来，毫无尊严地任人摆弄，然后延长一段时间的寿命后，在癌痛的折磨下死去？

你知道吗，当我在亲眼目睹了他人接受这样的治疗的过程后，我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最后他招了吗？’。

与上面这段痛苦的死亡相比，子弹杀你只要一瞬间，如果是炮弹，那更加无感。

说实话，自然死亡的概率，恐怕不比战场上幸存的概率高。”

听完李维的话，穆叶愣住了。

她所说的，都是她父母和其他长辈一直以来给她灌输的，让她耳朵都要听出茧子的言论。

她原本以为，李维也会复读这些话。

可李维看问题的这套她前所未见的切入角度委实让她有些震撼。

她愣在原地，消化着李维的这番话。

李维从木凳上站起身，走到了门旁，临走前给她留下了一段话。

“我说的这些，仅仅代表我个人的看法。总之呢，这个世界的物质存在是客观的。但是心灵反馈却是主观的，他人的看法并不是铁律，重点看你自己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