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纪不大......知道的却不少啊。”古依桑看着少年,淡淡的说,“很多消息是密不外传的,你居然都知道。”
“主要是草民读的书够多。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草民看似懂些什么东西,其实没什么用的。”看着夕阳即将要沉没了,而自己的影子还是一动不动。凌景年在心底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读的书够多......很少听见这么狂妄的话呀,很多书生都自谦说读书少,你这个人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说自己读的书够多。除了那本《古稽书》你还读过什么?”古依桑淡淡地笑了一下。
“小红书......回禀王爷,草民还读过小红书。”凌景年恭恭敬敬地回答。
“小红书?这可是一本很少见的书啊。本王自以为对书籍还有点研究。府藏众多,搜罗甚广。可对你这本小红书根本是闻所未闻,这是一本很小众的书吧。”
“回禀王爷,那本书不仅不小众,而且很大众,内容包罗万象,至少有两亿人的生活经验。”凌景年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而且每天至少有一亿人在看。”
古依桑刚想说点什么,少年忽然指着前方说,“来了。”
越州西南王扭头去看,几个披甲佩刀的武士,拖着一個黑色的生物过来。那这奇形怪状的生物额头上插着一支羽箭。头颅被碎裂,这个黑色的生物在地上被拖曳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这是一只样貌凶恶的生物。脸深蓝色,鼻梁高耸,色作暗红。嘴向两边吊着,好像随时随地都在怪笑,自然而然生出一股邪恶。暗紫色的嘴唇边有白须,长三寸。全身毛黑褐色,长一寸,甚浓密。腹部褐色,尾巴很长,垂可落地,如第三足。形如小儿,尾足向後,高近人肩。
“这就是杀伤你们的怪物吗。”越州西南王古依桑凝视着这只怪物的眼睛。它的眼睛是暗红色的,也许活着的时候是鲜亮如血的。死了之后,一切都变得黯淡起来。这个越州的王伸出手在这个怪物身上按了一按。觉得这个怪物的毛发异常的浓密。又发现他腹部上耸,肚子竟然非常的鼓胀,像是饱食了一顿。
“这是山魈吧。”凌景年蹭过来,看了一眼,说道。
“山魈?”越州西南王古依桑重复了一遍,“你怎么知道,莫非以前见过?”
“回禀王爷,草民怎么可能亲身见过......要是以前见过,也许草民现在,就见不到王爷了呢。王爷久经沙场的士兵都死在它手下,更何况是手无寸铁的草民?草民只是在书中见过,书上说,山精形如小儿,独足向后,夜喜犯人,名曰魈。”
“这也是小红书中记载的内容吗......不愧是有两亿人的生活经验。居然有这样的前辈,遇见这种怪物活下来之后,在这本书中留下记录,造福后世之人。”越州西南王古依桑喟叹,深深地看了凌景年一眼,“你居然手握这样一本奇书!”
“这个......不是小红书中记载的,这是晋代,葛洪《抱朴子·登涉》。”
少年的话还没有出口,忽然眼神一凝,看见古依桑的手在青鲨皮的刀鞘上抚摸,忽地手掌旋转,搭在暗红色刀柄上,五指一顿,铿锵一声,把随身的佩刀拔了出来。越州西南王手在空中挥舞成一个圆,半空中雪亮的刀光一闪,细而长的刀身就插入了山魈的身体,像是快刀切开一块豆腐。
“想不到山魈的身体这么软,还能伤的了披甲佩刀的你们......”古依桑的声音淡漠,凌景年瞪圆了眼睛,而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雪亮的刀上面忽然燃起了火焰,橙色的火苗中有细密的暗红色,灼烧的温度以席卷一切的姿态吞没了山魈的断绝了生机的身体,它的皮肉在火苗的跳动中发出滋滋的响声,一缕一缕的青烟腾空,烧焦了的毛发开始从怪物的身上剥落开来,像是一团一团郁结在一起的尘埃一块一块的剥落下来,暗红色的血液在沾染了火焰之后,像是岩浆一般沸腾起来,又像是被融化的金属四下蜿蜒流淌。
最后一缕黑烟腾空而去之后,那個黑色的生物只剩下一团惨白的骸骨,像是全身的血和肉在一个刹那间蒸发,消弥于无。
“这个兵器......具有超凡属性!”凌景年瞠目结舌,在心中暗暗的想,“想不到一个凡俗的王,居然拥有这种兵器,看来这是很古老的传承。”
“回禀王爷,并不是这样的,属下们砍杀这个妖怪的时候,他的毛发坚硬如铁,军刀砍在它身上,还会迸出火花,寻常的箭矢向他射去,只会听见一声金石崩裂的巨响,但是不能射穿他的脑袋。后来,我们把落到地上的箭矢捡起来,发现精炼钢铁的箭头已经被崩裂了。现在这个妖怪死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变得很柔软,连毛发也不再坚硬的像铁一样,随手一刀就能剖开。”几個披甲佩刀的武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头。
“是么……”,面色不变,越州西南王古依桑握着刀,在山魈的遗骸上拨动,忽地眼神一凝,“我让你们把祉儿和山魈一起带到我面前来,祉儿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跪在地上的几個武士悄悄的交换一下眼神,俱是面露难色,纷纷的摇头。终于,为首的那个一咬牙,叩头在地,颤着声音说,“已经带到王爷面前来了。”
越州西南王扭头四顾,疑惑的看着他们,皱了皱眉头,“祉儿……已经带到本王面前来了?是本王瞎了,还是你们瞎了?怎么本王没有看到?”
“确实带到王爷的面前来了,古祉殿下是和山魈一起来的,因为属下们把这个畜牲杀死的时候,很不幸,古祉殿下......早已在山魈的腹中。”
“是么......惨死魈口,刚才那个蠢东西的汇报,我以为只是伤到了,不料……”话音顿住,古依桑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拨动遗骸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听到你们亲口说出来,还是令人难过。”越州西南王转动着手上暗红色的刀柄,雪亮的刀光舞成了一个圆,山魈惨白的肋骨崩的一声被斩断,其中零零碎碎散落着一些白色的人骨,看起来是小孩的。没有血肉,大部分的遗骸已经化成了惨白的骨渣。
“这個山魈的消化能力非常惊人,也许像牛一样有四个胃,漩涡一般的蠕动、吞食、消化。不过山魈已经灰飞烟灭,没有亲眼看见它的脏器,还不能妄下推断。它异常凶猛,把王之子撕成碎片,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咬死了人家,利爪扒拉几下,就把越州西南王的嫡亲儿子古祉大卸八块。三口并作两口,狼吞虎咽,把这個小孩子吃的骨头渣都不剩......真是凶残,令人畏惧。”少年在心中默默计算,不用超凡的手段,只身逢魈,他的下场比这个小孩好不到哪里去,都是四分五裂,都是大卸八块。凌景年在心中惊叹,觉得眼珠子都震了一下,攥紧的手心里满是汗。
“这是个没有福气的孩子呀......本王本想带他见识一桩大机缘,可惜了......这大约就是前世的劫数罢。”古依桑喟然一叹,“尘归尘,土归土,特别的时候,没有办法厚葬。我的孩子......就在这里长眠罢。”
“跟上,把这具尸骨搬回后军,我的孩子不会白死......我需要有人流血,来祭奠他的灵魂。”越州西南王手腕轻轻的一震,雪亮的刀尖轻颤,画出一个灿白色的弧,收刀入鞘。古依桑转身,向后军走去。
披甲佩刀的武士水流一样向两侧分开,少年亦步亦趋跟在越州西南王后面。走到了军队的末尾,凌景年顿住了脚步,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