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掉了……”

“她当时肯定很疼……她明明已经哭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死……？”

看样子是匿杺的一个朋友因为实验死掉了……而且这个朋友的尸体应该是直接被丢到了那个又装尸体又装垃圾的垃圾房里。

“……”

【看来是因为她的朋友在被做实验的时候死了啊。】

这时候的寒岩对这些早就已经麻木了，在别人看来应该多多少少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吧……但她的工作不允许她有这样的感情。

“呜……”

“别哭了，匿。”

她轻柔地抚摸着匿杺的头发，语气中却是无法被忽视的冰冷。

像她这样的存在，往往会因为自身吸收的负面情绪过多而导致丧失自己的情绪……

不，这么说或许不够准确。

“寒岩姐姐……我想再去看看她……”

“……”

尽管并不知道匿杺是怎么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心事的，寒岩也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两人都是一言不发，毕竟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动静太大又会被抓去做实验的（虽然寒岩在这里他们不敢）。

“——”

刷了ID卡后，那扇门轰的一声打开了——因为之前那扇有一次被寒岩随手给拆了所以现在换了扇大的智能的，比之前那扇小铁门还是小木门厉害多了。

“■■！”

门一打开匿杺就扑了进去，甚至连灯都还没被打开。

寒岩瞥了她一眼，伸手打开了这里的灯——于是匿杺就看到了她朋友那破破烂烂的尸体。

“……”

匿杺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拽住了那具尸体的手，然后看着寒岩。

“……！寒岩姐姐……你觉得，她还可以再醒过来吗？”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看着寒岩。

“匿，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啊，可是……”

“能在这里的都是已经死掉的实验体和垃圾，她如果还活着就不会还在这里了。”

【她应该被绑在手术台上。】

冷白色的灯光让那具尸体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尸臭味已经从它的身上弥漫而出。

毫无疑问，她已经死了。

寒岩不能让死人活过来，这里的谁都不可能让死人活过来。

“呜……”

压抑着的哭泣声传进了寒岩的耳中，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拼命忍耐着的匿杺，一言不发。

这是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而且这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后面还会……】

“笨蛋！！”

“……？”

在确认了这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之后，寒岩稍微愣了一下。

“她才不是什么实验体！她也有名字的啊！！”

“……”

匿杺的怒火因为无处发泄所以她干脆一股脑地全塞在了寒岩的身上。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尽管匿杺并不知道寒岩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但是作为同样在这里生活的存在——她难道不觉得寒岩也会遇到这些事吗？

“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有名字的啊！他们才不是什么实验体，他们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嗯，但他们也是实验体。”

寒岩不是不能理解匿杺的心情，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的。

甚至在她经历的那个时候……远比现在要“过分”得多。

如果不是寒岩的话，这里恐怕还和那时候一样吧……现在他们起码会有那么一点时间被当成一个人类来看待。

“……”

“匿，该离开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在这里呆太久对身体不好。】

“我不要！”

匿杺紧紧地抱着那具尸体，放任那些血肉粘在自己身上。

“……”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在这里躺着的不是你的朋友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啊！！”

可如果寒岩最好的朋友就是躺在这里的呢？甚至还有一两个也是躺在这里的……他们甚至无法被安葬。

他们再也看不到太阳了。

【……】

寒岩沉默着，她看着匿杺从自己的身边跑过，并没有开口叫住她。

【这是这里的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那么好，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

“……”

“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怪物。”

怪物不会哭泣。

怪物也不会感到悲伤。

但是寒岩不是怪物，她就是她自己。

仅此而已。

“……”

“不追上去吗？晚上这里可是有很多机关的。”

槿笙从暗处走了出来，十分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寒岩的肩膀上。

“先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

“我说你啊……直接把之前的事告诉她不就好了？说不定她在心里对比一下之后就会发现你的话更有道理些呢。”

“……？”

“就是你的那几个朋……”

寒岩猛地转过了头，她瞪了槿笙一眼，没有说话。

“……”

“好好好，他们不是你的朋友。但是这些事情你早告诉和晚告诉也没区别啊，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说呢？”

“没必要。”

【这不是他们需要知道的事，就和我现在正在做的工作一样。】

“唉……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好了。不过你现在确实要追上去了，我都听到声音了。”

“……”

看着槿笙一脸讪笑着松开手的模样，不用想都知道又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我只是想要你们的关系好一点嘛，毕竟你们可是室友。”

【你不动手动脚关系会更好。】

在心里默默怼了槿笙一句后，寒岩转身去找匿杺了。

她在心里思索着接下来的说辞，比如说赔礼道歉什么的，明明她自己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去……

毕竟匿杺刚刚说的那些话就和在她的心脏上开了一枪一样，对她造成的伤害是实打实的。

只是寒岩自己意识不到罢了。

……

结合寒岩之前的那些经历，在现场的众人清晰地体会到了匿杺说的那些话的杀伤力——包括匿杺她自己。

这杀伤力可真是和往人家心头开枪没区别……想起来都要半夜起来扇自己几个巴掌。

“……”

毕竟寒岩的朋友……有被车撞了然后当着她的面死的，有因为实验死的，有当着她的面跳了下去的。

他们每一个人的死亡都在寒岩的身上留下了看不见的伤痕，这样的疼痛始终都伴随着她。

永远与她同在。

“匿杺……”

檀淞扭过头看着匿杺，这件事他从未听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提起过，大概也算是寒岩和匿杺之间微妙的默契吧。

可惜寒岩没法看见这一幕了。

“嗯……”

匿杺只是低着头应了一声，她没有抬起头，因为只要她一抬起头就会看到在荧幕上的寒岩。

只要一看到寒岩，她就会忍不住地想起那天晚上寒岩是如何向自己道歉的。

“对不起……匿。”

“是我没有注意自己的说辞，让你觉得不开心了。”

“出来吧，我们一起回去。”

“明天……我给你做草莓蛋糕。”

寒岩知道匿杺并不喜欢吃甜食，但她能够想到的也只有做甜点向匿杺“赔罪”。

而这个草莓蛋糕……

“怎么会有人做一个一点都不甜的蛋糕当作赔礼的啊……”

因为寒岩知道匿杺不喜欢甜食，所以特意做了一个不甜的草莓蛋糕给她。

对于匿杺来说，这个蛋糕很好吃。

因为这个蛋糕是寒岩为了她特意做的，因为这个蛋糕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因为……

“……”

如果这个蛋糕是甜的……那应该会和憬做给寒岩吃的那个蛋糕差不多吧？

因为寒岩喜欢吃甜食，所以憬给她做的蛋糕是甜的。

因为匿杺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寒岩给她做的蛋糕是不甜的。

“……”

“说起来……那个蛋糕的材料也是在我这里买的呢。”

因为“笑脸”不在，蒔烛看起来似乎轻松了不少。祂就这么坐在那里看着匿杺，嘴也没有停。

“你……”

“她还特意问了我不甜的蛋糕吃起来会是怎样的……我告诉她只要是她做的对你来说都会很好吃。”

“……！”

『我亲爱的观众们好像聊的很开心啊……这不是一段很悲伤的过去吗？』

“笑脸”突然出现了，只是这次它一出现就伸手掰住了蒔烛的脸，强迫祂看着自己。

『您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哭出来吗？』

“我已经看了很多次了……”

『这不是您不哭出来的理由哦。』

难免会有人觉得“笑脸”和蒔烛靠得有些太近了，这很正常——毕竟谁让蒔烛一出场“笑脸”就几乎三句话不离祂？

但是没办法，“笑脸”的主要复仇目标就是蒔烛，这不是它自己能够决定的。

所以在还不能杀死蒔烛的现在……

『您很清楚她的经历以及她将要经历的一切，而且也确实出手干涉了——只是你每一次干涉所带来的结果都比不干涉还要差劲不少。』

“……”

而且祂还是故意的。

“咳……你们两个，这里还有别人在啊。”

桦看着他们，然后又看了一眼荧幕上的寒岩。

『……』

在经过了一阵几乎可以被称为诡异的沉默后，“笑脸”一转身就站在了荧幕前，然后歪着头看着他们。

『现在是提问时间……你们可以尽情提问哦。』

“憬……寒岩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她死了吗？”

匿杺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刚刚那段记忆中的旁白的语气，向“笑脸”问出了这个问题。

『已经死掉了哦，不过她也有在看着寒岩独自经历这一切的。』

『你们现在能看到的回忆……绝大部分都是她记录下来的哦？』

“那她是……”怎么做到在死后依然能够观察寒岩所经历的一切的？

『因为执念。』

『因为她的执念……也因为她的执念。』

这里的两个她，一个指的是憬，而另一个……

“是一次又一次睁开眼睛的寒岩。”

蒔烛这么说着，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苦涩。

『……』

“笑脸”与祂对视了一眼，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点了点头。

“……一次又一次睁开眼睛？”

虽然这种事情在日常生活也能做到……但是被他们这么一说就总觉得将这种事情放在寒岩身上时会多一些奇幻的色彩。

『我们所在的世界……它一直处于一个循环之中。』

『而导致它循环的人就是寒岩。』

“……！”

“也就是那时候她说的……”

訸泺想起了自己和寒岩最后一次见面时，寒岩对自己说的话。

“这是第414次……”

『嗯。』

『这是第414次，这个世界已经循环了413次了。』

“每一次……都是一样？”

『这次大概会不一样吧……至少我希望如此，因为她已经努力了这么多次了。』

众人被这突然砸过来的情报弄得有些晕头转向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

但是就连“笑脸”都是这样的语气……

『我不希望她的努力白费。』

明明有着和寒岩一样的脸，可它的语气却带着憧憬和悲伤，就像是在为了寒岩、为了那个再也无法看见这一切的人哀悼。

『我是她的影子，是从她的愿望中诞生的。』

『我是可以杀死神明的刽子手，是从罪人们对神明的憎恶中诞生的。』

『我是“笑脸”，因为我不需要哭泣。』

『我不是她。』

『我……永远都不会成为她。』

“笑脸”这么说着，场上的气氛在一时间变得更加压抑了。

这间小小的放映厅里突然出现了许多桔梗花花瓣，它们从天花板上飘落，落在每一个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