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糊弄我是吧。”她发现了,但问题不大。
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接过她手里的浴巾。
她闭着眼,闭得很近,以至于鼻子处都起了皱纹。
吹头,然后躺在我的床上,准确说这几天是她的床。
拖拖鞋,爬上床,双腿盘坐在一边。
“我问你答,就这样行吗?”我盯着天花板的灯。
过了几秒“嗯。”
“那天晚上是想跳下去吧。”“嗯。”
“为什么没有成功。”“因为你。”
“我是说你明明可以等到车来的时候直接下去的。”
“好奇吧,想知道你在干嘛,毕竟很奇怪,一个人坐在地铁站台上。”
就是这一个偶发时间就停住了,还真是随便。
但是,谁又不是呢?
“所以你没有回家?”
“如果你是我,你一定不想回去的。”“怎么?”
“我不知道回去能干嘛,已经没有人了。”她捂住头。
我侧过身对着她。
“好了,你现在伤感除让我产生想上来抱抱你的冲动,什么用都没有。”
停了,我的话刚说完,就停了。
有点太快了吧,我的抱抱就这么恶心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走了?”
“一个在我两岁的时候,另一个在五天前。”
“好吧,的确挺无力的,如果你想哭找安慰,我随时可以给你,但你那边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现在不是已经不想跳了吗?那就去处理活着的事。”
“但是事情,好多活着好累。”他说这话的效果可不是自我挖苦,对于一个不久前才决定跳轨的人。
摊开身体,四肢舒展。
说实话正常人没几个能把持住,但今天这种情况也就只想多看几眼。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知道,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吧。”
她也翻过身脸,脸正对着我,我能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
睁大了眼睛盯着我。
我不能输,起码对视这一环,我不能先眨眼。
眼睛干死了,我输了。
“那明天你陪我回去一趟吧。”
哦,行吧。
“行。”
给予沉默者最好的礼物就是尊重他的沉默,因为沉默代表着思考,代表着不应言表,但也不能劝人不宜理会沉默中的精神支持便来源于知道他人对自己的尊重,并且知道自己的沉默影响到的只有自己。
灵魂,灵魂的交流对于沉默者来说最为暖心,快节奏全然消磨掉了这一认知,让沉默者无以为继。
有人下床了,拉窗帘声。
刺眼,马上抬手遮住眼睛。这次是真一夜没睡。
干脆坐起来,因为从昨晚躺在床上后就没动过,床上已经有了我的形状。
“哈,早上好。”
手机时间7:36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睡不着的。”
“你是指你在旁边吗?放心,你没那胆子的。”
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扒干净。
拿出最开始的白裙“你想看我换衣服嘛?”想看,超级想看。
最后还是走出了房间。
地铁站大屏时间8:11
“现实一点的问题是,就没有其他人了?”
“大概吧。”
“那么亲戚之类的呢,也没联系?”
“你那么紧张干嘛?就陪我回趟家,又不是见家长,况且也没有家长让你见的。”
虽然这么说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条路线好熟悉。
果然到了学校门口,我的学校。这个大门看着让人反胃。
就是旁边的大平层,有机会就入赘了吧。我是这么想的。
入口处登记名字。
吹风了,里面连空气都不一样,万恶的资本主义。
指纹,打开门。里面格外的整洁。
“看来家政后面来了的。”她说。
果不其然,屋子里没有太多有人居住的痕迹。
挂钟时间9:21
“就这个情况,看来起码这个屋子里没有什么需要我干的吧。”
没理我,拖出个行李箱,往里面装衣服。
“你在干什么?”
“准备要带走的东西。”
“你要去哪?”
停了下来,蹲在地上望向我,满脸都是一副“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
等一等,所以我昨天一晚上都想了些啥?一夜没睡,完全没必。好吧,她就没有跟我在一条频道上过。
电话铃响起,不是我的。在另一个房间里面。
她走了过去。是免提“你到底在哪!”
“在家。”
被对面挂断了,只说了这一句话。
“谁给你打的电话?”“我姐。”然后继续装衣服。
……乱了,全乱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所以说是我自己在脑子里幻想出一幕高中美少女走投无路的悲惨场景?不行,我还没有从上次那件事你缓过来,现在脑袋是完全不够用的。
我没有在说话,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
挂钟时间10:02
急切的敲门声…更加急切的敲门声。
是她说的姐姐吧,希望是吧,一定要是吧。
起身,虽然坐了太久不动腰疼,顾不上了,直接开门。
“你是谁?”
这种充满敌意的眼光不会错的,有时候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格外明显的。
“她人呢?”
侧过身,指向里面。
冲上前,把包塞了过来。是的,我接住了,是一个很精致的手提包。
我猜上去不是一个耳光,就是抱着大哭。
猜对了,而且两点都猜对了。
好吧,到现在是真没我什么事了,结果和我做的很多打算之一是一样的,就当是人生中的一点乐子好了。
放下包,再往里看一眼。
那种眼神我见过,而且很熟悉。
麻木,空洞,无力感。粘贴在我眼珠上数万次,在一天之内。
死亡,内心的死亡,承载着肉体的消亡。沉默表达的多种信息中,这是传达给我了的,但信息太少了,太少了,以至于我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我和他在这近十米的地方对视。
眼珠分离开来,瞳孔,眼角膜,晶状体,视觉神经。与大脑剥离后的灰瞳是神经无法控制的。
微笑,从我的嘴角挤出。
她也是如此反应。
我走了,走出了那个连气味都不同的空间,走过了那个让人恶心的校门。
八号线的站台上,挡板是没了的。
我是不想再坐到站台边的,那里的味道我已经闻过了。
地铁的声音,来了,马上就要从我这里经过了。
一道白光射过,瞬间化为一团血红的花团,那瞬间站在我面前,花瓣站在我脸上,外套上,以及我周围的一切事物上。是热的…
呕吐,我并不喜欢这个味道,呕吐。
是谁?虽然我心中暗示到了他身上。我不想动了,不想动了,昏了过去。
医院电子屏时间16:33
点滴,葡萄糖,外套不见了,但其他东西都还在,在一旁的柜子上。
起身,拔了针头。
“我没事了,已经。对对对,我自己负责。”
缴费,回家去吧。
沉默中的意识交流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它是最费心思的,并且效果嘛,就见仁见智了。迷惘是自然的,疑惑是再正常不过的。这个由人组成的社会中,很多东西是说不出的,说不清的,但对我们的影响是实质上的。经过上次的事的我早已不足为奇了,我一直喜欢作为一个沉默者去观察新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