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托了圣女的福了。”她们打趣着,一一上前行礼。
首先上前的,是一着鹅黄纱裙的女子:“幽离四公主千穗,有礼了。”她的声音很轻快,半扎发髻,脸蛋圆圆的。
“四妹你也不小了,却还是这般大大咧咧。”德奈打趣道。
“皇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咱几个姐妹,皇姐你最为年长,接下来就是我了。圣女远道而来,昨日一天未曾见着,今儿要再不热情些,岂不是失了礼数?”千穗答道。
迟罂璎淡淡地笑了一声:“又何必多礼呢?面前的都是各位姐姐,日后还要多多相处,并不是什么外人,还要仰仗各位姐姐们日后多多关照呢!”
千穗大声说:“这怎么行呢?圣女代表的可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我等自要多一分敬畏,哪儿敢逾越呢?诸位姐妹,你们说是吧?”
迟罂璎有些尴尬,从未见过这场面,好在德奈及时打圆场:“好了,圣女既然来了,便是我们的客人,自是不应见外,只是这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七妹,你也过来打个招呼吧。”
德奈看向人群的最后边,在亭边的凳子上,白纱素群,倚栏而坐,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一方帕子,却并不答话。
“七妹?”德奈又喊了一声,七公主这才弱弱地站了起来。
“皇姐,落儿今日感身体不适,恕不奉陪,先行告退了。”说着,七公主千落霭盈盈一半。
“公主既是身体不适,那便好生将养去吧,可别耽误了身子。”周围的人也附和。
“是啊,是啊。”
“公主休息去吧。”
德那也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唉,七皇妹好好休息。”
“我竟是不知七妹身子什么时候这么弱了,”四公主千穗冷冷一笑,“不过放在今日,倒也情有可原。”
现场谁也没有接话,已经转身走下亭阶的千落霭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回头,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迟罂璎抿着嘴,一言不发,她现在心里很复杂,没人教过她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七妹不适,圣女该不会见外吧?”德奈问。
迟罂璎点点头,强撑起一抹微笑。
接下来又是一系列见礼,有了之前的公主做表率,礼节很简单,流程也快,报的名字迟罂璎是一个也没记住。打过了招呼,各自都二三结伴的离开了。
“圣女,各位夫人小姐离席,还等着我去招待,下面就让小九陪你逛逛吧。”德奈说。
“无妨。长公主事务繁多,也不该把时间浪费在陪圣锦闲逛上。”
“风沉,护好公主。”德奈看向千酒身边的侍女,侍女颔首。
现在便只剩他们两个及各自的贴身侍女了。
空气里很安静,充斥着闷热与湿气,只听得见树影晃动的声音。二人都不说话,只是沿着小道走着。
千酒先发话了:“圣女看起来很紧张。”
迟罂璎看向她的眼睛——看猎物一般的眼神。
“圣女,别紧张。或许,我是来帮你的。你应该能感受到你的处境不太好。”
“不劳您费心,至少,长公主对我以礼相待。”迟罂璎警惕地说。
“我劝你不要太相信她,更不要把她想的太简单。”
“再怎么着也不比您差。”迟罂璎的话里有些许讽刺。
“她现在看起来对你好是有原因的。皇长姐原名千金焕,曾在及笄那天被送往了黎国和亲。送行的阵仗很盛大,似乎是把去和回两次的阵仗都用在了这一次上,却没有打算再接她回来。
嫁过去没多久,黎国国王就仙逝了,国内起了动乱。黎国国王只有一个子嗣——还在皇长姐的肚子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争皇位,持续了数月。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是她被二皇兄接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憔悴,外面披了一件斗篷,内里衣衫褴褛,一身的血,孩子也没了。之后便被封了‘德奈’这一封号——有德却敌不过命运的捉弄,是为‘德奈’。
寒冬腊月,她从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漱玉宫内,饮酒作乐三天三夜,侍奉的人进去了一批又一批,进去了就没再出来过。也是从那时起,漱玉宫永远灯火通明——也许是那段黑暗的日子给了她太多的创伤,使她永远不愿再身处黑暗。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侍女出来,到内务所说要为漱玉宫添置新的物件——这个侍女就是安兰,后来成了她的贴身侍女。总之你让皇长姐想起来了那时的她自己,多了一丝共鸣罢了,稀薄的可怜。”
听了千酒的介绍,迟罂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同是可怜人罢了。”
千酒又说:“自古出去和亲的,哪有活着回来的,她是第一个,也是目前的唯一一个。若说没有点手段,我是不信的。
况且她靠近你未尝没有目的。你难道不曾发现,除了我是先前寻了时机暗中来见你,她是最早来找你的吗?怕是你还睡眼惺忪,就被人唤醒了吧?我的这位皇长姐啊,生怕被别人捷足登先,幸亏先被我料到了。”
千酒又看向风沉,对迟罂璎说:“每个皇子皇女都会有一个由朝廷赐下的侍仆,朝廷赐的,自然一般都会成为贴身侍仆。虽不是直接出自皇长姐之手,但她掌管不少琐事,免不了有一些牵扯。比如四姐千穗身边的雀鸣,七皇姐千落霭身边的月驳,又比如我身边的风沉——这些都是你曾见过的。”
迟罂璎看着风沉,很吃惊,怪不得方才德奈要对她做交代。迟罂璎问千酒:“那你……还当着她的面……”
“风沉是九公主的人。”风沉立马下跪表忠心。
千酒抬手,将风沉虚扶了起来:“我不会留一个隐患在身边。几年前我就有了处理自己院内事务的能力,风沉还能留下来,那我一定是确保了她对我忠心。——话又说回来,目前,你才是对我最大的隐患呢!我告诉你这么多,诚心应该是到位了。不知,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