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诗是这么说的:
红线下世,毒哉仙仙。
隐娘出没,跨黑白卫。
香丸袅袅,游刃香烟。
崔妾白练,夜半忽失。
侠妪条裂,宅众神耳。
贾妻断婴,离恨以豁。
解洵娶妇,川陆毕具。
三鬟携珠,塔户严扃。
车中飞度,尺余一孔。
这首诗说的是都是从前那些剑仙女侠的故事。
说从来这人间呀,流传着一种道法,男女弟子皆勤修不辍。
他们不图成仙得道,只愿扫尽世间恶,助善缘流传。修行圆满者,自然位列仙班。
于是,这些剑客的传奇被编为《剑侠传》,而那些女侠的故事,则被单独汇编为《侠女传》。这诗中,讲的正是这些女剑客的非凡事迹。
诗中的红线,原来是潞州薛嵩家里的一个小青衣,只是个低调的小丫头。
当时,魏博的田承嗣养了三千私兵,想吞并他的领地,薛嵩因为这件事愁眉不展。
红线姑娘得知此事后,为了解除主人的这块心头大石,‘嗖’的一声,一夜之间飞到了魏博,把那田承嗣床头的金盒给顺了回来。这来回七百里,可比送东风快递还快呢!
第二天,魏博那边找金盒找得鸡飞狗跳,这边红线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让人把金盒给送了回去。田承嗣一看,吓得脸色都变了,心想,这是遇到高人,还是别搞事了,保住小命要紧。
于是,那个吞并潞州的计划就再也没被提起过。
红线呢,后来她透露自己前世其实是位男子,因为犯了误杀人的错,被罚今生成了女儿身。
如今,她功成圆满,又修仙去了。
还有这聂隐娘呢,是那名将聂锋的闺女,小时候碰上个要饭的老尼姑,就被带去学了些奇门异术。
后来嫁人了,两口子骑着黑白两只蹇驴,说是卫地的特产,取名“卫”。
其实吧,那是纸糊的,用的时候拿出来,不用了就收起来,跟变戏法似的。
那会儿她在魏帅那儿混,魏帅和刘昌裔不对付,让她去取刘昌裔的脑袋。
哪知道刘昌裔还会诸葛亮那套,早就算准了她要来,还派人在城北等着,说:“见着一男一女,骑着黑白两头驴的人,要好好迎接,赶紧请进城来。”
隐娘到了一看,心里佩服刘昌裔的神机妙算,二话不说就投奔了他。
魏帅气得直跳脚,先派精精儿去杀刘昌裔,结果反被隐娘给收拾了。
魏帅再派妙手空空儿出马,隐娘这次直接化成小飞虫,飞进刘昌裔嘴里,还教他在脖子上戴上了于阗国的美玉。
到了三更天,空空儿潜入,对着刘大人脖子就是一刀,结果“铿”的一声,被那玉给挡住了。
空空儿臊得不行,也没再补第二刀,从此再没露面。
刘昌裔和隐娘呢,因为这,都逃过了一劫。
接下来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女子和她的侍儿住在一个观音庙里,这天,一个书生路过此处,被女子的美貌所吸引。
谁知旁边有几个恶少年起哄,就编出了些风流韵事来中伤她。书生起初还真信了那些鬼话。
及至他回家跟媳妇提起这事儿,没想到那女子竟是自家亲戚,品行高洁得让人敬畏三分。
书生心里不平,总想给那几个恶少年点颜色看看,却一直没有时间去做。
没过多久,女子的侍儿来了,笑眯眯地说:“公子心肠真好,我家主母感激不尽,特地请您过去小酌几杯。”
书生去了,喝着小酒,正惬意呢,侍儿背了个怪模怪样的皮袋过来,说:“这是主母的心意。”
书生打开一看,几个人头滚了出来,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正想赶紧开溜。侍儿一把拉住他说:“别怕别怕!”却从怀里掏出个小药包,打开一看,里面的药粉呈白色,而且还在闪闪发光。
那侍儿用小指甲挑了些轻轻弹在那头断处,只见那头渐渐缩小,硕大的头颅竟变成了李子大小,她一口一个,吃得干干净净,还从嘴里吐出核来,也是李子。
“主母说了,要您帮忙收拾那些恶少年。”侍儿说道。
书生直摆手:“这事儿我哪干得了?”
侍儿塞给他一颗香丸:“您只管照我说的做,把书房打扫干净,点上这香,看烟往哪儿飘,您就跟到哪儿,准成。”
她还把那皮袋子给了书生,“人头都放这里面,跟着烟回来就成了,别害怕。”
书生照办,香烟袅袅升起,带着光,穿墙越壁,找到那些恶少年,三圈一绕,头颅落地,书生一一收了。
回来时,还不到三更,跟做梦似的。事儿一完,香丸飞走了,侍儿回来收“战利品”,笑嘻嘻地对书生说:“主母说了,过了这关,咱们就能一起成仙啦!”
后来,那女子和书生都没了消息,只留下个《香丸志》这个故事让人津津乐道。
崔妾是谁,听我慢慢道来。
唐贞元年间,博陵的崔慎思赴京赶考,租了间房住下。这房子的主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寡妇,长得还挺标致。
崔慎思看上了人家,派媒人去提亲,结果妇人摇摇头,笑着说:“我这小门小户的,嫁给你这未来的大官人,你以后肯定得后悔,做个小妾就成。”
后来,她就成了崔慎思的妾。两年后,她给崔慎思添了个大胖小子,可就是死活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
有一天晚上,崔慎思一觉醒来,身旁空空如也。
他心里直打鼓,这大半夜的,莫非有什么奸情?
正当他气得在堂前团团转时,突然看见妇人从屋顶上飘然而下,一身白衣,右手握着匕首,左手提溜着个人头,笑眯眯地对他说:“当年我爹被那狗官冤枉给害死了,我花了几年功夫总算是报仇雪恨了,这房子就送你啦,我得走人了。”
崔慎思吓得目瞪口呆。没过多久,妇人又折回来,说还得给孩子喂最后一次奶。
一会儿功夫,她从房间出来,对崔慎思挥挥手说:“这下真走了。”
果真一去不复返。
崔慎思回房一看,结果发现儿子已经躺在那不动了。
看来,妇人是为了让自己走得安心,这才下了狠心。人们后来提起这事,总是笑谈“崔慎思的白衣佳人”,却不知他自己是什么滋味。
那侠妪的事,是元雍的妾修容自己说的。
小时候,修容家里被盗贼光顾。
这时候,一位神奇的老太太出现了,对她娘俩儿说:“哎哟,你们家祖上积德,这点盗贼算啥?跟着我,保证你们安全!”
老太太从袖子里抽出两条黑绫带,一人绑上一条,然后说了一句“跟我走!”
娘俩就跟着她到了一座道观。
老太太一指神像,然后说道“瞧见那没?你们就藏他耳朵里头。”。
然后让他们闭着眼,只见老太太背起他们,“嗖”的一声,就把修容她娘俩藏进了神像耳朵里。
你说奇不奇,那耳朵眼儿小得像根针一样,可她们进去后,宽敞得跟个大厅似的。
老太太早晚来看她们,还送饭送水。
那神像的耳朵眼儿一到饭点就变大,饭菜刚好送得进去。
盗贼风波过后,修容想拜老太太为师,老太太却说她“仙骨不够”,不带她,后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事儿传开后,大家才知道“神耳侠妪”的故事。
再来说说那个贾人妻,她的事儿跟崔妾那事有得一拼。
话说余干这地方有个武官名叫王立,王立这小子这几天升迁无望,正是生活遇到困难的时候。
这时候碰上个美娇娘,是个丧夫十年的富商老婆,看王立长得英俊,就留他做了上门女婿,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有一天,美妇也是提着个人头回来,乐呵呵地说:“大仇已报,我得走了。”
说完风风火火离去之后,又回来一趟,说是“再喂孩子一顿奶,免得他记挂。”
喂完奶,一转身,孩子的头和身子就分了家。
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贾妻断婴”,其实崔家的小妾也干过这事儿。
那解洵是一个宋朝的武官,靖康之乱后在北地流浪,落得个凄凄惨惨。
还好有个亲戚心疼他,给他介绍了个有钱的媳妇。
这媳妇可是带着丰厚的嫁妆来的,解洵的日子才算有了着落。
某个重阳节,解洵念及旧妻,泪眼婆娑。富婆媳妇得知他一心想回朝廷,二话不说,出钱出力,陪他一起启程。一路上,风餐露宿,全靠她照顾。
回到老家,哥哥解潜已经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帅,高兴地送了他四个婢女。
解洵新鲜劲上头,成天围着婢女转,把个富婆媳妇晾在一边。
有一天,富婆媳妇忍不住在酒桌上数落他:“你忘了当年落魄时,是谁帮你度过难关?要不是我,你早成了饿死鬼。现在刚有点起色,就翻脸不认人,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解洵喝得醉醺醺的,听了这话,火冒三丈,挥起拳头就打。
富婆媳妇冷笑着忍了。
突然间,屋里的灯全暗了,寒气逼人,四个婢女吓得趴地上直哆嗦。
等灯再亮起来,解洵已经身首异处,富婆媳妇和财物都不见了踪影。
解潜得知此事,派出三千精兵四处搜寻,结果连个影子也没找到。这事儿后来被人们称作“解洵娶妇”的故事。
三鬟姑娘的故事,说的就是潘将军家的那位三鬟姑娘。
最近潘将军因为自己心爱的玉念珠不翼而飞,急得团团转。
谁曾想,其实是潘将军的几个哥儿们玩心大,把珠子给挂到慈恩寺塔院的相轮上去了。
潘将军一急,悬赏重金寻珠。
三鬟姑娘的舅舅王超也跑来问起这事,三鬟姑娘却是一脸轻松,并向他保证一定能找回来。
第二天早上寺门一开,塔门还锁着呢,就见那三鬟姑娘身手矫健,犹如表演空中飞人一般,轻巧地攀上几百米高的相轮。
拿到念珠后,她又如燕子般轻盈地飞下。
王超乐呵呵地去领赏了。可谁料,第二天,那位飞檐走壁的女侠竟然神秘消失了,
那车中女子又是怎么说呢。
这不是在吴郡那地方,有个举子进京赶考,应着两位少年的邀请,来到了他们家中作客。
刚落座,就瞧见一辆华丽的车子驶进门来,一位美娇娘从车内款款走出,笑眯眯地邀请举子露一手。举子呢,只好硬着头皮,穿着靴子在一堵矮墙上摇摇摆摆走了几步,那模样儿,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美娇娘又转向那几位少年,一声令下,他们便开始各展神通:有的在墙上如履平地,有的手抓屋檐飞跃,轻盈得就像闹市中的杂耍艺人,让举子瞠目结舌,佩服得五体投地,告辞时还一步三回头。
过了几天,那两位少年又来借马,李兄也没多想,就把马儿借给了他们。
哪知道第二天,宫里头的东西丢了,偏偏就找到了他那匹马,被当作了运输工具。
结果倒霉的举子被牵连入狱,被推入一深坑中。
他仰望高处,只有一孔透出微光。
正绝望时,天降奇兵,那车中女子如仙女下凡,用绢带的一头系在了他的胳膊上,另一头系在了自己身上。腾身飞起,带着他飞出了宫城。
飞出老远,那车中女子才放下李兄,说:“你先回去吧,这京城已经不是该待的地方了。”李兄只好一路乞讨,终于回到了吴地。
这两个女子,虽然有些盗贼的习性,和那些报仇雪耻、救难解危的正道修仙者相比,她们可是另类。
但这世上,就有这样奇特的江湖人物,让人津津乐道。
今天我们要说的,又有一个侠女,救了一个落难之人,大谈特谈剑侠之道,那见解精妙绝伦,让人耳目一新。正所谓:
戏言念珠轻易取,车中女子却救人。
韦娘侠义世间稀,正直心性最是真。
话说在徽州府,有位姓程,名德瑜,表字元玉的商人,性格稳重,平日里不苟言笑,颇有些老成的样子。
他常跑川陕两地,做些贩货的买卖,从中获利颇丰。
一日,程元玉收了货款,打算回家,便和仆人一起打点行囊,准备启程。
两人一人骑一匹马,一人骑了头牲口。沿着文,阶两条道路前行,途中在一处饭店歇脚。
正吃饭间,一个妇人骑驴而来,这妇人三十多岁,长得那是相当标致,可打扮却有点儿像个女侠客。
饭店里的食客们个个伸长脖子,议论纷纷。只有程元玉稳如泰山,自顾自地吃饭。
那妇人吃完饭,忽然举起袖子来,抖了一抖,一拍脑门道:“哎呀,忘带钱了!这可咋整?”
众人一听,有的笑出声,有的开始起哄。
有的调侃:“原来是个吃白食的!”
有的好奇:“难道真的忘了?”
还有的猜测:“瞧她这副打扮,八成是江湖中人,说不定真是忘了带钱。”
店家急了,扯着妇人不放,大嚷:“你当我这是慈善机构啊?吃白食儿!”
妇人一脸无辜:“下次一定补上。”
店家不依不饶:“谁信你啊!”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时,程元玉站了出来,一脸严肃地说:“这位娘子一看就不是差这几个小钱的人,肯定是忘了。大家出门在外,互相体谅嘛。”说着,他掏出一串钱来,替妇人付了账。
店家这才松了手,兀自算了下帐,把零钱找给了程元玉。
妇人感激不已,对程元玉一揖到地:“大哥真是大好人,如不嫌弃,请告诉我您的大名,我一定报答您。”
程德瑜摆摆手:“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妇人却坚持道:“公子莫要谦虚,您前方恐怕有些小小的灾祸,到时候我愿助您一臂之力,所以务必请教尊姓大名。”
程元玉无奈,只好告诉了她。
妇人一笑:“我叫韦十一娘,在城西亲戚家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说完,她骑上驴子,一溜烟跑了。
程元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这都啥事儿啊?
酒足饭饱,程元玉跨上马,和仆人一颠一颠地接着往前走,心里却像被猫抓似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边走边想:“这妇人的话能信几分?她自己连顿饭钱还没着落,真要有啥危险,她能帮上什么忙?”
就这么左思右想,已经走出几里地。
忽然,眼前冒出个灰头土脸的人,头上顶着个破毡帽,背后挂个破皮囊,那模样,一看就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
这家伙走得快一会儿在前,一会儿休息会在后,程元玉没多大功夫便碰见四五回了。
他忍不住在马背上喊:“哎,兄弟,前面哪儿能找个地方打尖儿?”
那人答道:“六十里外有个杨松镇,客商都去那儿歇脚,附近嘛,就别想了。”
程元玉一听,心里有数,也知道附近有这么个地方。
他又问:“这天都快黑了,我们还能赶得到那儿吗?”
那人抬头瞧了瞧天,一本正经地说:“我走得,你们骑马的走不得。”
程元玉一听,乐了:“哈哈,这可新鲜了,咱们骑马的还赶不上你步行的?你这不是逗乐子嘛?”
那人嘿嘿一笑,说:“这附近有条小道,能省下二十里,直通河水湾,再走二十里就是镇子。你们要是走官道,那可就绕远了,所以你们肯定到不了。”
程元玉一听,眼睛都亮了:“真有这等好事?那可得麻烦您老带个路,到了镇上,我请你喝酒!”
那人一听有酒喝,立刻精神抖擞,挥挥手说:“行嘞,跟我走吧!”
程元玉一心想抄捷径,瞧见那路人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就放下了心,把刚才那位妇人的警告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和仆人跟着那人就出发了。
起初道路平坦,可还没走出几里地,石头就开始绊马腿了,马走得那叫一个艰难。